谢老夫人喘了两口，也没催着陶嫲嫲去，花开两支，根在一处，姜素娘能说出个寅卯，没准还用不着往老货那招笑话。
她续拿起银戳子，一丝丝把瓶中杏花蕊上黄往个巴掌汝窑浅口碟里挑。
这东西晨间过来沾了水气，朝还如金，晚就成了朽，乌漆嘛黑不算，还透着一股子臭腐味，若要插好的花开长久些，就得先处理掉。
一剪子“咔哒”连蕊修干净，那光秃秃几瓣花瓤又不中看，权衡唯拿个银戳子慢慢挑。
倒不是换不得，但看远景层雾，这场雨估摸还得下上好几天，林间树上剪下来的枝丫，哪有不湿的，左右是个无聊打发时间的玩意儿，挑就挑些。
挑得三两片刻，她又停手咂舌，早年就说花和人一样，开的好时有其好，不好时那就横竖不好，好时偏有摘不得，不好时.....
不好时，又特么的有丢不得。
她把那银戳子往桌上重重一拍，拿起旁儿帕子插手，甚不耐烦道：
“把这东西丢远些，没放晴就别往屋里拿，脸上一双招子白长着分不清阴阳天，尽捧些糟糕物事。”
姜素娘进门便听得这声，心口一紧兀自按下，怀揽陶盆停在门口，与谢老夫人施施然低了身姿，语未高声作婉婉，笑未露齿有盈盈，称了“万福”，另问：
“哪样物件惹了老夫人不喜，没准是要我开眼，见个稀奇。”说罢犹将陶盆轻抬，浑似花重人娇不胜力，再没个人接手，要齐齐跌了碎得满地芳尘，叫门外风吹雨打去。
曹嫲嫲看了眼谢老夫人神色，不似要立即发难，忙挥了手上帕子笑迎了几步，面上寒暄要接，脖子却仰着冲外头女使呵斥问“怎么行的事，要夫人手上捧着。”
转头又往姜素娘身侧跟着的两个女使嫌恶埋怨，“我看娘子底下伺候也好不周到，莫不是安乐公去了，房里没个主事....”
她话说一半，眼色愈厉，似要把人就地办出个好歹，一女使大惊，以前一直是她来谢府送花，谢家老祖宗待客似的，怎么.......
姜素娘虽自安乐公身丧就少出陶府，却是熟悉后宅行事，曹嫲嫲此举，全无热心，分明有意奚落。
然她以为，谢老夫人是护着渟云之故，原昨日陶姝下山，当然不可能唯观照之令是从，赶着往谢府保人，但总也没全不当个事，彻底抛于脑后。
她自身道试在即，再是十拿九稳，仍不敢懈怠，这节骨眼儿更不可能亲来谢府。
且与娘亲姜素娘大致说了经过，是和渟云争的保荐书，难免二人嫌隙，赶着空，往谢府走一趟好。
姜素娘万没料到如此，再想当年，都知道渟云是从山上观子出来的，但凡多思量一分，没准就各自避开。
愧愁交加，本是一早就想过来看看，雨下的天地一片茫茫，马上了街眼睛都睁不开，无奈挨到了中午。
她记忆还停留在和谢老夫人寥寥数次照面，还有张家那个老祖宗，俩人是极喜欢渟云的。
那现儿个曹嫲嫲替谢老夫人的嘴，语焉不善，也是人之常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