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老周缩着脖子溜进来,棉帽压得低低的,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条:杨娃子,县上来人在公社打听,说...说有没有账外交易。他眼神往四周溜了溜,我偷听到的,你们小心着点。
刘会计手一抖,蘸满墨水的笔地砸在信册上,晕开好大一片蓝。
他扯着袖子去擦,越擦越脏,急得额头冒汗:这可咋整?
昨儿刚记的三十条工单,全毁了!
杨靖却抄起扫帚扫地上的雪,扫两下突然停住:王姐,明儿办信点开放日他转头时眼里闪着光,请各屯派一人来监账,连笔迹、纸张批次都当众核对。
张大山把茶缸往桌上一墩:这不是自己找麻烦?
万一有人挑刺...
麻烦越晒越小,黑影子见光就散。杨靖拿过信册,对着光看纸纹,咱这信册用的是供销社去年的旧账本,每张纸都盖着平安屯的戳。
要是真有人想使坏...他没往下说,手指轻轻敲了敲信墙。
入夜,杨靖坐在炕头,借着煤油灯翻看今日新增的三十条工单。
信册上有股淡淡的墨香,混着灶膛里松枝的焦味。
他翻到中间一页,铁蛋的换奶奶不咳嗽被王念慈用红笔描了边,旁边添了行小字:待核实,暂记五枚。
窗外忽然传来窸窣声,杨靖抬头,见王念慈披着他的旧棉袄站在雪地里,发梢沾着雪粒子,手里举着个纸灯笼——灯面是她剪的红窗花,中间一个大大的字,被火光映得透亮。
我刚从柳树屯回来,她踩着雪走进来,灯笼在地上投下摇晃的影子,他们把信册贴在祠堂门口,说谁动这本子,就是跟全屯过不去她摘下棉帽,耳尖冻得通红,有个老太太拉着我哭,说活了六十岁,头回觉得自家的日子能跟别人家的捆在一块儿
杨靖接过灯笼,暖意从掌心往胳膊里钻。
他望着跳动的火苗,忽然觉得肩头沉得慌——不是怕,是重。
就像去年冬天他挑着两担水爬山坡,奶奶在后边喊:靖子,你挑的不是水,是咱娘俩的命。如今这分量更沉,压得他脊梁骨直挺挺的。
远处,谁家的烟囱冒出一缕炊烟,在风里拧成细细的绳,直往天上窜。
杨靖望着那缕烟,想起系统面板上刚涨的积分——不是任务奖励,是民心值。
这是系统新解锁的功能,他盯着面板上跳动的数字,突然笑了:王姐,你说这烟像啥?
像...王念慈望着炊烟,眼睛亮得像星星,像有人正用整个冬天,点燃一个春天。
雪还在下,轻轻盖在仓房顶上。
杨靖把信册锁进木柜,又加了道铜锁——这是张大山特意从家里拿来的,说是比他媳妇藏鸡蛋的锁还结实。
他吹灭油灯,透过窗户最后看了眼信墙——在雪光里,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像开在墙上的花,每一笔都浸着热气。
后半夜,他迷迷糊糊听见仓房外有动静。
像是脚步声,又像是雪块从房檐上滑落。
他翻了个身,王念慈的灯笼还在炕头亮着,字被火烤得暖暖的。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别怕,该来的,总会来。
正月十七的天刚蒙蒙亮,刘会计的喊声响彻整个屯子。
他踹开仓房的门时,棉鞋上还沾着新鲜的雪,眼镜片上蒙着层白霜,手里攥着半本信册,声音抖得像筛糠:杨...杨娃子!
昨儿后半夜...有人往信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