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杨靖哈着白气蹲在打谷场边,看柱子和二壮往冻土上砸木桩。
刘会计抱着一摞油印的草案从队部跑过来,棉帽耳扇被风吹得忽闪忽闪:小杨啊,县里那份严禁串联的文件我多印了二十份,都标红了那两字——咱得让大伙儿先知道人家要扣啥帽子。
刘叔您这是要当账房御史杨靖笑着接过大信封,手指蹭过纸张上的红圈,等会儿把草案摊开,边上摆咱十屯联合定的《查账规程》,让大伙儿自己比着看——是咱定规矩像结党,还是他们扣帽子像耍横。
张大山扛着三张旧木桌从仓库出来,桌腿磕在青石板上响:支桌子就支桌子,整得跟开公审会似的。可放下桌子时,他特意用袖口把桌面擦了三遍,连桌缝里的陈年谷壳都抠干净了。
王念慈拎着浆糊桶过来,看他那副架势直乐:张叔,您这是擦桌子呢,还是擦自个儿脸?
去去去,小丫头片子懂啥!张大山耳尖又红了,转身往第三张桌子上贴红纸。
那红纸是王念慈用边角料裁的,墨迹还没干:今日算笔明白账——去年平安屯多交公粮八百斤,钱呢?他刚贴完,东边就传来一声,王秀兰嫂子端着搪瓷缸子跑过来,缸里的热粥晃得洒了半袖:大兄弟,我家那口子昨儿跟我说,队里去年交粮时他跟着赶车,过秤单子上明明白白写着超交奖励,咋到现在没见着半毛钱?
话音刚落,打谷场的人就跟滚雪球似的围上来。
李大叔扒拉着草案直咂嘴:这文件说咱私自串联查账,可前儿李家洼的老支书还托人捎话,说他们照着咱的本子查,查出会计多记了三担苞米——这叫结党?
我看叫帮人擦屁股还差不多!
杨靖挤到桌子后头,指尖敲了敲第三张空桌:大伙儿记不记得,去年秋收后队里开大会,说响应上头号召多交公粮,每户按人头多交二十斤?
咋不记得!王婶子拍着大腿,我家老三才七岁,都跟着往车上搬粮包,小手冻得跟胡萝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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