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念慈悄悄把杨靖的棉袍往身上拢了拢,风卷着晒谷场上的草屑打旋儿,刮得《备案录》哗啦翻页,露出里面歪歪扭扭的手印——有豁牙子的老汉按的,有刚嫁过来的小媳妇按的,还有张大山那掌心能攥住鸡蛋的大手印。
周正盯着那些红指印看了半晌,突然起身:我们今晚就回县里。
赵文书是在半夜摸进杨靖家的。
他裹着件灰布大衣,帽子压得低低的,进门先把窗缝堵了三层报纸,才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杨同志,县上为这协议吵翻了天。
有人拍桌子骂反客为主,说你们一个屯子还想管县社的事;也有人翻出你们的《审官实录》,说百姓能审咱,咱凭啥不能信百姓
结果呢?杨靖给赵文书倒了碗热粥。
妥协了。赵文书舀粥的手直抖,前两条通过,第三条改成邀请百姓代表旁听
杨靖把残印往桌上一磕:旁听?
旁听是看戏,监督是当裁判。
赵哥,你回去告诉他们——要信,就得真信。他转头喊刘会计,把最近十起仲裁案编成《百姓审官实录》,每起案子后面都让当事人按手印,封好了明早送县。
三日后,吉普车又碾着残雪进了屯。
周正这回没穿干部服,套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怀里抱着个红绸包:杨同志,领导说......半印太痛心,该圆了。他掀开红绸,露出枚新印模——和残印一模一样的始于坚守,只是边缘完整,刻痕深了三分。
杨靖没接,反而把残印推过去:周同志,我们留着半枚,是要记住从哪来。
你们的新印,回去盖你们的文件。
残印可以借三天,就用在首批信用煤发放上。
发放日那天,打谷场的大喇叭从早响到晚。
王念慈搬了条长凳坐在晒谷架下,杨靖和张大山站在她旁边,周正举着残印,每盖一枚煤票,就有人喊:周同志手稳点!
六十岁头回见官家认咱的印!王大爷捧着煤票直抹眼泪,他老伴儿往杨靖兜里塞了把炒黄豆,娃,这印比咱屯子的老井还金贵!
傍晚收工,杨靖蹲在灶房门口扒拉饭,系统面板突然弹出金光:官方协作接口激活,可兑换政策护航礼包。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半晌,伸手把面板按灭,转身从抽屉里摸出残印,在煤油灯下照着看——始于坚守四个字被磨得发亮,像淬了层蜜。
靖子!刘会计抱着账本撞开门,周同志说明儿信用煤试点首日,让咱同步记两套账......
杨靖把残印往桌上一放,火苗在灯芯上跳了跳,照得他眼睛发亮:记,一套记给县社看,一套......他敲了敲自己心口,记给咱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