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要变戏法？”她掀开包裹，里面是铃铛、仿皮鞍韂和卷红布，“张大山让我把队里压箱底的银漆送来，说是当年给铁牛像描金用的。”
杨靖把铃铛挂在前轮上，晃了晃，“叮铃”声脆得像冰碴子：“马主任要造神，我就当这个神。她要查票，我就让她查不到人。”他蘸着银漆在鞍韂上画云纹，“明儿我骑车去县里，给文工团送兔毛围巾——光明正大露脸，让全县都看见，这‘仙驴’驮的是平安屯的副业成果。”
王念慈捏着条兔毛围巾，指尖蹭过柔软的毛：“你就不怕她带人截你？”
“怕，但更怕她把水搅浑。”杨靖把最后一道红布缠在车把上，月光透过破窗照进来，银漆反光像片流动的霞，“咱平安屯的副业刚起头，不能让人说咱们靠邪门歪道。”他转头冲王念慈笑，露出白牙，“再说了，有你这文工团的‘女诸葛’坐后座，谁还敢说咱是妖人？”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平安屯的村口就挤了个水泄不通。
杨靖穿着王奶奶连夜缝的新棉袄——棉花絮得厚，鼓得像只胖企鹅。
自行车被他拾掇得锃亮，银漆在晨雾里泛着柔光，车铃挂了七八个，风一吹“叮叮当当”响成串。
“靖子！”张大山举着个搪瓷缸追过来，里面是滚烫的姜茶，“到县里见着领导，把咱屯的副业账本带上！上回你教的编筐、养兔，咱这月多挣了三十块！”
王念慈跨上后座，怀里抱着装兔毛围巾的木匣。
她凑到杨靖耳边：“你这哪是自行车，分明是‘腾云驾’。”
“驾——！”杨靖喊了嗓子，车铃“哗啦”响成一片。
花脸猫追着车跑，冻得鼻涕冒泡：“仙驴慢些走！带我上天摘星星！”李老蔫举着烟袋直乐：“这哪是驴，是咱屯的福神！”
公社办公室里，马主任正往茶杯里撒茉莉花。
通讯员破门而入，额角沾着霜：“主任！杨靖骑着发光的车往县里去了，后面跟了二十多个孩子，喊着‘仙驴送宝’呢！”
马主任的茶勺“当啷”掉在桌上，溅湿了刚写好的通报。
她“腾”地站起来，绿围巾扫翻了茶缸，褐色的茶水在“妖人驭仙驴”的照片上晕开，像团化不开的墨：“他敢招摇？我这就带人去县里！我倒要看看，这‘仙驴’是铁打的，还是纸糊的！”
车轮碾过结霜的土路，杨靖能听见王念慈的笑声撞着风扑进耳朵。
他捏紧车把，银漆在阳光下闪得刺眼——这一回，他要让所有人知道，平安屯的“仙驴”，驮的是实实在在的日子，和一股子拧不折的劲儿。
县文工团的红砖墙已经隐约可见，墙根下几个扎羊角辫的小闺女正扒着篱笆张望。
杨靖捏了捏车铃，“叮铃”声惊得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王念慈碰了碰他后背：“到了。”
他深吸口气，车把一歪，带着风冲进了那条飘着彩旗的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