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台下招招手：哑婆李侄，把你那双鞋拿来。
一个瘦高个挤上来，脱了鞋往台上一放。
杨靖蹲下身，指甲盖儿挑开鞋底夹层，抽出卷得整整齐齐的棉线：瞧见没？
这线是南屯代购点换的，编号蓝-037，用途补衣。他把线卷递给刘会计，刘叔，念念登记人。
兑换人铁脑壳小舅，三月十七，用两斤黄豆换线一卷。刘会计推了推眼镜，铁脑壳小舅，来认认？
人群里挤进来个黑瘦汉子，挠着后脑勺笑：是我是我！
我媳妇的褂子破了，就是用这线补的！他冲民兵一瞪眼，咋的？
你还想说我小舅是托？
台下哄堂大笑。
铁蛋姑不知啥时候摸了根扁担，往台上一杵：谁再敢说账是假的，我让他鞋里也塞一卷！她晃了晃扁担，反正我这扁担，专打不长眼的！
叮——
系统金光在杨靖头顶炸开，面板上明账公信四个字烫得发红，旁边滚动着字幕：十屯质疑率降至2%。
解锁账目公示栏功能——可定期张贴民生数据。
杨靖望着台下散场的人群，有人举着账册互相核对，有人拉着刘会计问东问西，王念慈被几个小媳妇围在中间教快板，连老黄牛都凑到草垛边，伸着脑袋嗅账本的墨香。
他摸了摸胸口的红布——那是和王念慈系的共同致富结，还带着她手心里的暖。
灯能照亮一夜，账能照亮十年。他轻声说。
远处，吴干事裹着军大衣站在老槐树下，公文包拉链开着条缝，露出半张纸，上面平安商盟调研初报几个字被风吹得忽闪忽闪。
他看见杨靖望过来，冲他点了点头，转身往公社方向走，鞋跟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
雪又开始下了，细雪落在杨靖肩头，他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王念慈不知啥时候凑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个热乎的烤红薯：明儿该歇了吧？
杨靖咬了口红薯，甜得直眯眼：歇啥？
明账大会后三日，得把十屯代购点的负责人都叫来——他压低声音，我琢磨着，该试试新法子了。
王念慈歪头看他，睫毛上沾着细雪：啥新法子？
杨靖笑而不答，望着远处炊烟升起的方向。
那里，刘会计正蹲在晒谷场边，用树枝在雪地上画着什么——仔细看，竟是个公示栏的草图。
雪越下越密，可晒谷场上的人还没散。
有人举着账册往家走，有人凑在刘会计身边看他画图，连铁蛋姑的扁担上都挂了本蓝账，摇摇晃晃像面旗子。
杨靖把红薯皮扔进雪堆，看它慢慢被雪盖住。
他知道，有些东西，雪盖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