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袍二字，意味着什么？”他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冰刃，“意味着在战场上，你可以毫无保留地将后背交给对方。意味着在绝境中，你会拼死拉住对方的手。意味着你的胜利与他的生存，紧密相连。意味着，你们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他的话语并不激昂，却字字千钧，砸在每个人心上。
“但是，”白羽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失望，甚至……痛心，“就在这座旨在锻造合格军人、培养同袍情谊的校园里，就在这面象征着团结与守护的国旗下，发生了一些事情。”
操场上更加寂静了，连风声似乎都停止了。许多学员屏住了呼吸。林启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言语上的侮辱，基于出身的歧视，训练中的恶意伤害，甚至课后的聚众欺凌。”白羽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将这些词汇抛出来，没有任何修饰，赤裸而冰冷，“对象，是你们的同学，是你们的同袍，是未来可能在战场上与你并肩而立、生死与共的人。”
赵鹏三人所在的连队方阵，气氛陡然降至冰点。周围其他连队的学员，目光也隐隐投向他们空缺的位置。
“我感到费解，”白羽微微偏头，冰蓝色的眼眸里映着初升的旭日，却毫无暖意，“费解于，是什么样的愚蠢和狭隘，会让你们将拳头和恶语，对准自己人？是什么样的懦弱，需要靠贬低和伤害他人来获得可悲的优越感？又是什么样的目光短浅，让你们意识不到，这种行为，是在腐蚀你们未来赖以生存的信任基石，是在你们自己脚下埋下致命的隐患？”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其中蕴含的怒意与质问，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汹涌澎湃，让听者不寒而栗。
“军队，之所以强大，不在于个人勇武，而在于绝对的团结与信任。星际战场上，任何一丝猜忌、任何一点内耗，都可能导致整条战线崩溃，整支舰队覆灭，成千上万的同袍因你的狭隘而葬身星海！”白羽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金石撞击般的铿锵，“你们今天的欺凌，若养成习惯，带往部队，就是未来的背叛、临阵的退缩、背后射来的冷枪！那不是在伤害某一个人，那是在谋杀所有信任你的战友，在摧毁你宣誓守护的一切！”
掷地有声的质问，如同惊雷滚过操场。许多学员脸色发白，被这直指本质、上升到战争与生死高度的严厉批判所震撼。
白羽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语气，但目光中的冷意丝毫未减。
“联邦军校，培养的是守护者，是利剑，是盾牌，不是内斗的蠹虫，更不是未来的隐患。”他看向全场，“对于已经发生的行为，校方会依据条例，予以最严厉的惩处，绝不姑息。而对于所有人，”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我要你们记住今天，记住这面国旗，记住你们身上的军装所代表的职责与誓言。”
他停顿了很长时间，长到每个人都感觉那沉默重若千钧。
“从今天起，我希望看到的不再是冷漠的旁观，不再是恶意的排挤，而是互相扶持，是共同进步，是为战友的成功由衷喝彩，是在同伴跌倒时毫不犹豫伸出的手。”白羽的声音最后沉静下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极力量，“因为终有一天，你们将面对真正的敌人，面对冰冷的星空与残酷的战争。到那时，你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身边的同袍。保护好他们，就是保护你自己，保护你们共同宣誓守护的这片星空下的人民与家园。”
“我的话完了。”
他没有敬礼，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台下寂静的方阵，然后转身，步伐沉稳地离开了发言席，走回他原先的位置。背影在晨光中挺拔而孤直。
操场上一片死寂。随后，主持仪式的军官才反应过来，声音略带干涩地宣布：“升旗仪式到此结束！各连队，按顺序带回！”
队伍开始缓慢移动，但气氛依旧沉重。白羽那番没有任何煽情、却直抵核心、将校园欺凌与战场生死直接挂钩的讲话，如同一次精神上的精准爆破，深深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林启随着队伍转身离开，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主席台。白羽已经不在那里了。但少年冰蓝色的眼眸里，却仿佛还映着那道站在晨曦下、以最冰冷的话语阐述最炽热道理的身影，以及那面在朝阳中高高飘扬的、见证了一切誓言与警示的旗帜。
晨曦依旧温暖，誓言已然铭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