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化工厂。
是一座被时间遗忘的钢铁坟场。
高大的、锈迹斑斑的反应塔和管道如同巨兽的骸骨。
沉默地刺向灰蒙蒙的、尚未完全亮起的天空。
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窝。
凝视着闯入者的渺小身影。
地面上。
杂草丛生。
肆意吞噬着曾经的水泥路面。
废弃的金属零件、碎裂的砖石和看不出原貌的工业垃圾。
随处可见。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潮湿的霉味。
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刺鼻的化学残留气息。
白玉伏在枯黄的草丛中。
像一块凝固的岩石。
只有胸膛因压抑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北极狐兽人浅色的毛发在昏暗光线下提供了些许天然的伪装。
但他依旧不敢有丝毫大意。
那双已经褪去惶恐的眼睛。
此刻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
冷静地审视着前方这片危机四伏的废墟。
【我已就位。正在观察。】他用指尖极轻地敲击通讯器。
【收到。优先寻找通往地下区域的入口。注意规避可能的巡逻路线和监控死角。】星璃的声音冷静依旧，如同背景音般稳定。
白玉的目光缓缓移动。
掠过那些巨大的、沉默的厂房外壳。
根据记忆中的结构图和星璃的提示。
主要的地下入口应该连接着中心区域的主体建筑。
但直接穿越那片相对开阔的地带。
风险太高。
他的视线。
最终落在不远处。
一栋相对低矮、外墙爬满枯萎藤蔓的附属建筑上。
那里有一个半塌的侧门。
门洞黑黢黢的。
像一张等待吞噬的嘴。
根据图纸。
这栋建筑内部可能有连接主厂区的地下管道或检修通道。
【发现潜在路径。目标：西侧矮楼。】他再次敲击通讯器。
【批准。保持警惕。】
得到确认。
白玉不再犹豫。
他如同捕食前的狐狸。
压低身体。
利用杂草、废弃设备和建筑物的阴影作为掩护。
开始向着那栋矮楼快速而无声地移动。
他的脚步轻盈。
落地时前脚掌先着地。
最大限度减少声响。
每一次停顿、转向。
都经过瞬间的判断。
避开可能产生回声的空旷地带。
和视野开阔的窗口。
寒风卷过废墟。
吹动枯草。
发出沙沙的声响。
掩盖了他本就微不可闻的行动声。
几十米的距离。
他花了近五分钟才抵达。
背靠着矮楼冰冷潮湿的外墙。
他微微喘息。
调整着因紧张而略微加速的心跳。
侧耳倾听门洞内的动静。
一片死寂。
只有风穿过破洞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细微声响。
他深吸一口气。
侧身。
滑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内部的光线比外面更加昏暗。
空气中灰尘的味道更加浓重。
还混合着一股……类似机油和什么东西腐败的怪异气味。
借着从破窗透进的微弱天光。
他能大致看清这是一个废弃的车间或仓库。
地上散落着一些破烂的木箱和无法辨认的金属碎片。
空间不算太大。
他的目光迅速扫视。
寻找着图纸上标记的、可能存在的向下通道。
在车间最深处。
一个被杂物半掩着的、看似普通的水泥盖板。
引起了他的注意。
盖板边缘没有完全合拢。
露出一道漆黑的缝隙。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
避开地上的杂物。
蹲下身。
用手指触摸盖板边缘。
冰凉。
粗糙。
他尝试着用力。
盖板比想象中沉重。
但他还是凭借兽人强化过的力量。
将其缓缓移开了一道足以通行的缝隙。
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浓重霉味和铁锈气息的空气。
从下方涌出。
一个向下的、狭窄的金属爬梯。
隐没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发现向下通道。位于西侧矮楼内部。】他汇报。
【很好。进入。注意环境评估。】星璃的指令简洁明确。
白玉没有任何犹豫。
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车间入口处那片灰蒙蒙的光亮。
然后。
转身。
抓住冰冷潮湿的爬梯扶手。
开始向下攀爬。
爬梯发出轻微的、令人不安的“吱嘎”声。
在狭窄的竖井中回荡。
他尽量将身体重量均匀分布。
减慢速度。
以减少噪音。
竖井并不深。
大约下降了十米左右。
双脚便触到了坚实的地面。
这里的光线几乎为零。
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他立刻从背包侧袋拿出星璃准备的微型照明器。
按下开关。
一道比手电筒微弱得多、光束更加集中的冷白光柱亮起。
照亮了周围有限的范围。
这是一条狭窄的、拱顶结构的通道。
墙壁是粗糙的水泥。
布满了水渍和白色的硝垢。
脚下有浅浅的积水。
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通道向前延伸。
没入照明器无法抵达的黑暗深处。
【已进入地下通道。环境潮湿，结构老旧。】他低声描述。
【根据图纸，你所在通道应通往主厂区地下管网。沿当前方向前进约两百米，留意左侧第三个岔路口，可能有向上的检修口，靠近目标区域。】
【明白。】
白玉调整了一下呼吸。
将照明器的光束压到最低。
仅能照亮脚下几步的距离。
开始沿着通道向前行进。
水声。
在寂静中被放大。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
耳朵捕捉着前方任何一丝异响。
鼻子分辨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属于此地的气味。
地下世界的时间仿佛更加缓慢。
通道似乎永无止境。
两侧偶尔会出现锈蚀的铁门。
或被砖石封死的岔路。
他都谨慎地避开。
按照星璃的指引。
专注前行。
终于。
在估摸着走了近两百米后。
左侧墙壁上。
出现了第三个岔路口。
一个更加狭窄。
仅容一人通过的拱形门洞。
门洞内没有积水。
但灰尘厚重。
他停下脚步。
将照明光束探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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