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重新站立，如同推开了一扇紧闭许久的大门，门后是通往正常生活节奏的、充满诱惑却又需小心翼翼探行的路径。
白羽没有冒进。
他遵循着身体发出的信号，也遵循着凌雨计划书上那冷静客观的进度安排。每一天，他都在白玉紧张而专注的“护卫”下，增加一点点站立和慢走的时间，扩大一点点活动的范围。
起初，仅仅是扶着床沿站立五分钟，小腿肌肉便会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脚踝处传来深层的、疲惫的酸软。
后来，他可以扶着墙壁，从宿舍一头慢慢走到另一头，虽然步伐缓慢如同耄耋老人，但每一步都踏得实实在在。
再后来，他尝试着放开扶靠，在宿舍中央那片相对宽敞的空地上，进行真正意义上的、无辅助的站立。
第一次完全靠自己双脚站立时，一种奇异的、混合着陌生与熟悉的感觉包裹了他。重心需要重新寻找平衡点，受伤的右脚似乎比左脚更“敏感”地感知着地面的每一分起伏，传递着一种微弱的、关于承重的“生疏”信号。他屏住呼吸，核心收紧，像一根绷紧的弦，维持着那短暂的、完全自主的平衡。
仅仅十几秒，额角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但那一刻，他感觉自己重新夺回了对身体的一部分主权。
“哥！你做到了！” 白玉在一旁小声欢呼，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胸前，冰蓝色的眼眸亮得惊人，仿佛完成这一壮举的是他自己。
凌风偶尔撞见他在练习，会停下脚步，抱着手臂看一会儿，然后可能简短地评价一句：“重心稳了点。” 或者，“别塌腰。” 他的指点如同他本人一样，直接、实用，不带多余情绪。
凌雨的观察则更为隐秘。他可能只是在起身倒水时，目光不经意地掠过白羽的脚踝和姿态，偶尔会在白羽结束练习后，看似随意地提一句：“足弓发力感可以再强一点。” 或者，“尝试在站立时轻微转移重心，左右交替。”
他的建议总是切中要害，指向那些白羽自己尚未清晰感知到的、细微的调整空间。
白羽像个最用功的学生，将这些点滴的反馈都记在心里，在下一次练习中默默尝试、体会。
康复，不再仅仅是关于脚踝的活动度和力量，更是关于神经肌肉控制的重新建立，关于如何在重力场中，再次优雅而高效地使用这具身体。
他开始尝试一些更具功能性的动作。
比如，从坐姿到站立的转换。
比如，扶着楼梯扶手，进行极其缓慢的、一阶一阶的上下楼练习。
下楼，尤其是一个挑战。受伤的脚踝需要控制着身体缓缓下降，承受着比平地行走更大的冲击和负荷。第一次尝试时，白羽在最后几阶几乎能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右脚踝传来的反馈让他不得不停下来，深呼吸几次，才敢继续。
白玉就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手臂始终虚抬着，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他的紧张甚至比白羽更甚。
“没事，玉儿，我可以。” 白羽回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尽管他自己的手心也微微汗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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