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另一端。
某栋不起眼的、外墙覆盖着茂密爬山虎的旧式办公楼地下。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冷却液以及某种奇特草药混合的、令人不适的气味。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冰冷的白色灯光,均匀地洒在布满各种精密仪器和显示屏的实验室每个角落。
与废弃气象站那种粗犷的工业感不同,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透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病态的整洁与高效。
一个穿着白色无菌服、身形瘦削的男人,正站在中央最大的环形控制台前。
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狭长而锐利,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冷静到令人不安的光芒。
他代号“烛龙”。
是这项针对北极狐兽人“样本”计划的直接负责人与控制者。
此刻,他面前的巨大主屏幕上,正分屏显示着几个画面——
左边,是远郊气象站据点最后传回的、被烈焰吞噬的爆炸场景,画面在剧烈的震动和干扰中变成一片雪花。
右边,是林北大学第三教学楼304多媒体教室的远程连接界面,上面显示着一个鲜红的【连接中断 - 干扰源压制】的提示。
中间,则是一个不断跳动着错误提示的数据流界面,显示着从校园节点最后一次尝试传回的数据包,均被拦截或损毁。
计划,受挫了。
而且是在即将触及更深层生物信息的关键时刻。
“烛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沮丧,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只有那双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瞳孔深处,仿佛有冰冷的数据在飞速流转、计算。
他抬起手,扶了扶眼镜。
手指修长,苍白,看不到一丝血色,动作稳定得如同机械。
“损失评估。”他的声音响起,平稳,低沉,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听不出任何情绪。
旁边一个穿着同样无菌服、但姿态明显恭敬许多的技术员立刻回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先遣据点‘驿站’确认被摧毁,数据自毁程序完全启动,核心硬件无法回收。留守的‘清洁工’小队……全员失联,推定死亡。”
技术员顿了顿,看了一眼主屏幕右边的提示,补充道:“备用信息采集节点‘回声’,在尝试接入目标常驻环境时,遭遇高强度、高精度的电子干扰,连接被强制中断。未能获取新的有效数据。”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仪器运转发出的低沉的嗡鸣声。
其他几名工作人员都低着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猎狐……”烛龙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弧度,“反应速度,比预期快了17.3%。干扰技术,也有所升级。看来,我们的小白鼠身边,有不错的‘守护者’。”
他的语气,不像是在评价刚刚让自己蒙受损失的对手,更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的性能。
“先生,我们是否暂时……”技术员小心翼翼地提议。
“暂停?”烛龙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不。恰恰相反。”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实验室里那些闪烁着幽光的精密设备,最终落在旁边一个被特殊液体浸泡着的、密封的透明容器中。
容器里,悬浮着几缕极其细微的、带着冰蓝色光泽的绒毛。
那是他们之前通过多次试探和跟踪,耗费巨大代价,才从目标(白玉)身上,通过极其隐蔽的方式(如公共场所的静电吸附、特定区域的空气微粒采集)获取到的、极其微量的生物样本。
也是他们目前所有研究的基石。
“我们的‘北极星’(指白玉),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珍贵,也更加……敏感。”烛龙的目光,如同最痴迷的收藏家,凝视着容器中的绒毛,眼神里充满了近乎病态的狂热与占有欲,“他的生物信息图谱,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纯净度与活性。尤其是信息素层面,蕴含着巨大的、未被解析的潜能。”
他缓缓踱步,走到另一台显示着复杂基因序列图谱的屏幕前。
“普通的兽人,其能力多半体现在体能、感官等基础层面。但他……不同。”他的手指划过屏幕上几个被高亮标记的、异常活跃的基因片段,“他的存在,可能触及到更深层的东西——族群联系?环境感知?甚至是……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信息素通讯与影响能力?”
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拔高,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这才是真正的‘宝藏’!是超越现有所有兽人研究记录的、独一无二的‘完美样本’!”
他猛地转身,看向那名技术员,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区区一个外围据点的损失,几台信息采集器的失效,与‘北极星’本身的价值相比,微不足道!”
“我们必须得到他!”
“必须完成对他的全面解析!”
“必须挖掘出他体内隐藏的所有秘密!”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的笃定。
技术员被他眼中那近乎实质的狂热吓得后退了半步,连忙低下头:“是……是,先生!那我们接下来……”
烛龙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重新恢复了那副冰冷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神态。
“对方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虽然获胜,但必然消耗巨大,精神也会处于短暂的松懈期。”他冷静地分析着,如同在拆解一道数学题,“同时,他们拿到了‘驿站’的部分数据,注意力会被吸引到数据破解和溯源上。”
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了几下,调出了林北大学及其周边的详细地图。
“这是我们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