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战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风化了千年的石像。
他的手,还死死攥着那根,黄杨木的拐杖。
那根,陪他走过枪林弹雨,陪他敲打过无数将领头盔的拐杖,此刻,却,感受不到一丝,真实的分量。
他的鼻腔里,还残留着,猪肉炖粉条的,人间烟火气。
可他的眼睛,他的脑子,他的,每一根,都在哀嚎的神经,却被,另一种味道,死死钉住。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味道。
像,烧焦的羽毛,腐烂的星辰,与,极致的恐惧,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三个,刚刚,还,踏着虚空,自称“上界使者”的,非人存在。
现在,变成了,院子中央,那三块,人形的,焦炭。
以及,空气中,这缕,让他,肝胆俱裂的,余味。
他看着,自己,那个,赤着上身,身形,依旧单薄的孙子。
看着他,那张,因为吃饱喝足,而,显得有些,懒散的,年轻的脸。
“贵吗?”
凌霄,又问了一遍。
声音,很轻,像在问,今天菜市场的,白菜,贵不贵。
凌战的嘴唇,哆嗦着,开合了数次。
他那颗,在面对百万敌军时,都,未曾有过一丝动摇的,大帅之心。
在这一刻,碎了。
碎得,像被,铁锤,砸过的,冰。
“那……那是什么?”
他终于,挤出了声音,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
他问的,不是,那些,焦炭。
他问的,是,那团,灰色的,仿佛,能,焚尽万物的,火焰。
是,那种,将,生命,连同灵魂,一起,当做柴薪,烧掉的,力量。
“火。”
凌霄的回答,简单,直接。
他抬起手,一缕,灰色的火苗,在他指尖,欢快地,跳跃。
“我用来,热菜的,火。”
凌战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那缕火苗,跳动时,周围的,空间,都在,微微地,扭曲,坍塌。
仿佛,连,光,都无法,逃脱它的,引力。
“霄儿……”
凌战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
“你,到底,变成了,什么?”
“我?”
凌霄,收起火苗,笑了。
他走到,凌战面前,伸出手,帮老人,理了理,那,因为震惊,而,有些凌乱的衣领。
动作,轻柔,自然。
像任何一个,孝顺的,孙子。
“我,还是我。”
“只是,老头子,你看世界的,那扇窗户,太小了。”
“小到,连,一只,飞进来的,苍蝇,都,让你觉得,是,毁天灭地的,猛兽。”
他转过身,指了指,地上,那三具,已经,开始,随风消散的焦炭。
“这种,垃圾。”
“在我老家,连,给我丹房,看门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嚣张地,一脚,踹开你的家门。”
他看着凌战,那双,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怜悯。
“是因为,在他们眼里,你这个家,就是,一个,连门锁,都没有的,茅草屋。”
“而屋子里,藏着,一块,他们,做梦都想吃的,龙肉。”
“龙肉?”
凌战,艰难地,理解着,这些,完全,超出他认知的信息。
“就是,他们说的,那个……鸿蒙元胎?”
“一个,还算贴切的名字。”
凌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属于丹帝的,自负。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颗,世界的种子。”
“一棵,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意外,发了芽的,神树之种。”
“而我,”
他指了-指自己,“恰好,成了,这棵树的,新主人。”
凌战,呆呆地,看着他。
他终于,有些,明白了。
不是,凌霄,引来了,这些,怪物。
而是,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自己,孕育出了,一件,足以,引来,万界觊觎的,神物。
而他的孙子,只是,一个,恰好,出现在了,神物旁边的,幸运儿。
或者说,倒霉蛋。
“所以,他们,还会来?”
凌战的声音,都在,发颤。
“来?”
凌霄,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对,诸天万界的,蔑视。
“不是还会来。”
“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天尸宗,只是,一群,鼻子比较灵的,鬣狗。”
“在这片,黑暗的,宇宙森林里,还有,无数,比他们,更饥饿,更强大的,猛虎,恶龙,星空巨兽。”
“他们,很快,都会,闻到,这块,龙肉的香味。”
“然后,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
凌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像刚才那样,甚至,比刚才,更恐怖的怪物,撕开天空,降临在这片,脆弱的土地上。
而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类,连,当对方,盘中餐的资格,都没有。
“那……那怎么办?!”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定海神针般的,凌家老爷子。
他只是,一个,在,末日降临前,感到了,无尽恐惧与绝望的,普通老人。
“怎么办?”
凌霄,看着他,那副,天塌下来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
“你不是,已经,替我,把,筑墙的钱,都,要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