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祖母的谚语:“霜打洼地雪打山,十冬腊月寒相连。”父亲在供销社当会计,总爱念叨“拉尼娜现象”,说这年冬天会冷得反常。小杨却觉得,这些大人的话远不及同桌小胖的观察可靠——他连续三天在课桌下偷藏冻梨,说“梨皮发黑,雪就快来了”。
真正让全校沸腾的,是周三那场突如其来的降温。早读时,班主任王老师推门进来,呢子大衣上沾着细碎的冰碴,眼镜片蒙着白雾:“今天提前放学,各班组织扫雪!”教室里瞬间炸开锅,小杨的铅笔盒“哐当”摔在地上,他蹲身去捡时,瞥见窗外梧桐枝头已凝出透明的冰晶,像被施了魔法的玻璃。
放学铃响时,雪已下得密了。小杨裹紧母亲织的枣红色毛衣,袖口磨出的毛球蹭得脸颊发痒。他和小胖约好去村东头的麦地打雪仗,两人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田埂跑。小胖的棉鞋灌了雪,走起路来“噗嗤”作响,活像只笨拙的企鹅。
“看!冰棱!”小胖突然指着屋檐。那些倒挂的冰柱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像水晶帘子。小杨踮脚去够,冰棱却“咔嚓”断裂,碎成满地晶钻。他们蹲在雪地里,用冻僵的手指捏出歪歪扭扭的雪人,黑豆当眼睛,胡萝卜做鼻子,最后还扯下围巾给雪人戴上。远处传来母亲喊吃饭的声音,小杨却赖着不动,直到小胖的鼻涕冻成冰碴,才笑着推他:“再不走,你脸要冻成冰雕啦!”
晚饭后,全家围坐在堂屋的火盆边。祖父往炭堆里埋了几个红薯,火星噼啪炸响,映得墙上年画里的财神爷忽明忽暗。小杨的作业本摊在膝头,铅笔字迹被炉火烤得卷边。母亲在灯下纳鞋底,针尖在顶针上“嗒嗒”敲着节奏,父亲则就着昏黄的台灯核对账本,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得像在唱戏。
“小杨,来烤烤手。”祖母忽然招手。小杨凑过去,老人从袄兜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芝麻糖。“雪天吃甜,暖身子。”糖块在炉火边化开,黏稠的糖丝拉得老长。小杨舔着糖,看窗外雪片簌簌落下,像无数只白蝴蝶撞向玻璃窗。祖父眯眼望着天:“这雪下透了,明年麦子准能喝饱。”火盆里的炭红得发亮,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老长,在墙上交织成温暖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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