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在空中胡乱抓挠,指甲划破了床单,也划伤了我的手臂。然后,她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指甲深深掐进我的皮肉里。她的目光终于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聚焦到我的脸上。
那双总是沉静聪慧的眼眸,此刻充满了刚从最深噩梦中挣脱的惊悸、茫然,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看到熟悉面孔时无法抑制的脆弱。冷汗浸透了她的头发和病号服,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
“瑾……瑾年?”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不确定,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真的回到了“现实”。
“是我!没事了,你安全了,看着我!”我紧紧回握她的手,将一股平和坚定的生命能量连同意念传递过去。
她的呼吸依旧急促,眼神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艰难地拼凑记忆和现实。然后,无边的恐惧再次淹没了她,她猛地摇头,语无伦次:“梦……不,不是梦……好多……好多数据……在吃人……父亲……爸爸他……”
“慢慢说,别急,我在这里。”我极力安抚,心脏却因为她提到“父亲”而狠狠一揪。苏承远博士……
苏雨薇剧烈地喘息着,仿佛溺水者刚刚浮出水面。她松开抓着我手腕的手,颤抖着指向空无一物的墙壁,眼神却空洞地凝视着某个只有她能看到的点,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清晰,却又带着梦呓般的飘忽:
“坐标……他给了我一个坐标……”
“什么坐标?哪里?”我立刻追问,精神高度集中。
她嘴唇翕动,报出了一串数字和方向:“北纬35°41……东经139°41……”
我瞳孔骤缩。这个坐标……我瞬间在脑中调出东京的粗略地图。这个位置……不在繁华的市中心,也不在偏远的郊外,似乎位于东京湾临近区域,某个不太起眼的地方。但“高天原”服务器?如果这真是苏承远留下的线索……
“还有……”苏雨薇猛地又抓住我的手臂,指甲再次掐入肉中,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警告,一字一句,用尽全身力气说道:“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
话音刚落,她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眼神一黯,抓着我的手无力地滑落,整个人再次软倒下去,陷入了昏迷。但这一次,她的呼吸虽然微弱,却比之前平稳了许多,眉头也不再紧锁,额头上那个暗红印记的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之前那种沉静的状态,仿佛刚才的爆发只是一场幻梦。
只有我手臂上被她掐出的深深血痕,和她昏迷前那清晰到令人心悸的坐标与警告,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倾城,”我头也不回地低声道,声音有些干涩,“记下坐标:北纬35度41分30秒,东经139度41分49秒。”
一直守在门口、同样被惊醒的顾倾城,早已拿出随身的战术平板,快速记录,并开始调取地图进行初步定位。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那面粗糙的混凝土墙壁前。从医疗包里,拿出那支特殊的荧光记号笔。
抬起手,在冰冷的墙面上,用力写下那串数字。
幽蓝色的荧光字迹,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散发着冰冷而确定的光芒。
我转过身,背对着那个坐标,看向房间里的其他人。顾倾城眉头紧锁,盯着平板屏幕。小林和健次被刚才的动静彻底吓醒,蜷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的目标。”我指着墙上那个幽蓝的坐标,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苏雨薇昏迷的根源,她父亲留下的线索,‘蚀界’和议会计划的关键,可能都指向那里。”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昏迷的苏雨薇。
“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猎手在外面搜寻,而隐患在她体内持续。被动躲藏,只有死路一条。”我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在‘猎犬’找到我们之前,先找到这个地方。弄清楚那是什么,或许,才能找到救她的方法,也才能知道……议会到底想干什么。”
墙上的坐标,像一只冰冷的、充满诱惑与危险的眼睛,凝视着这个地下避难所里的每一个人。
狩猎与反狩猎的角色,从这一刻起,开始模糊。我们不仅是逃亡的猎物,也成了必须踏入未知巢穴的……探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