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苏没说话,只是蹲下来,和女儿一起看着埋山楂的小土坑。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老槐树的影子交叠,像棵新的树正在土里扎根。她忽然懂了小陈父亲说的“传承”——不是把物件锁进柜子,而是让它们走进日子,走进每个春天的花开、秋天的叶落里。
夜风起来时,老槐树的叶子响得格外温柔。顾念苏给两枚红绳戒指换了根新红绳,是用苏晚留下的丝线编的,结打得是母亲教的双生结。月光落在红绳上,泛起淡淡的光,像谁在夜色里轻轻呵出的暖。
她举起陶瓮,往两个白瓷杯里各倒了点桂花酒。酒液里漂着小小的桂花,在月光下晃啊晃,像把十年的时光晃成了杯底的沉淀。
“敬红裸石,敬老槐树,敬所有会呼吸的记忆。”她对着空气轻声说,仿佛看见顾晏臣和苏晚坐在对面,举着酒杯笑,看见母亲坐在樟木箱旁,手里正绣着新的桂花帕子。
小石头也举起杯子,学着大人的样子抿了口,酒液的甜混着桂香在舌尖散开,她咂咂嘴说:“这是时光的味道吗?甜甜的,暖暖的。”
顾念苏看着女儿眼里的光,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不过是让那些藏在石痕里、藏在字里、藏在气味里的温暖,在每个新的季节里,都能找到愿意接住它们的手。
就像此刻,老槐树的枝桠上,不知何时又多了道新的红绳,在晚风里轻轻晃着,像在跟地下的酒瓮、土里的山楂、石屑里的记忆,说着未完的故事。
而红裸石的光,正顺着红绳,顺着桂香,顺着孩子的笑声,漫进了又一个即将到来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