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炊烟裹着薄荷香漫过碾坊,晒谷场石碾旁,老人们用红裸石碎粒串穿薄荷,挂在屋檐下。风一吹“沙沙”响,像石碾数日子:“一碾二镇三清凉,大暑过了是立秋。”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把串好的薄荷挂在碾轮上,说要给石碾“戴花”。
顾念苏扶石碾往回走,碾盘薄荷已碾成粉,粉里碎粒在暮色里亮如碎星。路过老碾坊石拱门,门楣红裸石对联显出字:“石碾碾尽千般暑,清凉盈满一寸心”,笔画里曾外公正帮曾外婆推碾轮,两人影子在碾盘上叠成旋转凉痕,凉痕里浮着“等”字。
夜色漫进古董店,柜台红裸石主石旁,石碾红粉照亮薄荷粉。小石头趴在碾旁,攥着发凉的红裸石籽,睫毛映着星点:“石魂说,大暑石碾不是要碾碎一整场,是让暑气知道,清凉够了,该来的人踩着凉意来了。就像曾外婆总把薄荷碾得冒尖,让曾外公远远看见,知道家里有凉的。”
女孩解开藤筐铜丝,铜丝缠的碎粒转圈,红光在账本拼出画:她和小石头在碾坊添草料,石碾转得飞快,薄荷粉上落着红裸石萤火虫,正背草屑往窝里飞。“太奶奶说,石碾碾暑尘时,会把热浪牵挂碾成凉,让捧草包的人知道,等待不是熬酷暑,是变成草里的清、石里的静,顺着凉意爬进心里。”
顾念苏翻开账本,红墨在石凉里泛沁心光,写下:“大暑,石碾镇暑,清凉生。”笔尖落纸,石碾突然“咯吱”响,像碾轮转到底,红墨晕开处长出红裸草,草叶露珠里,曾外公和曾外婆分吃薄荷糕,糕屑长“凉”字,每个字都带着细霜。
她懂了:大暑清凉不是碾出来的碎,是红裸石碾盘凝的冰,是曾外婆碾场记的配方,把燥热悄悄碾碎。最好的清凉从不是碾成粉,是石里藏着镇暑的魂,等大暑风吹过,顺着碾轮转进心里,像当年曾外婆端出第一盘薄荷糕,又清又静。窗外热风摇梧桐叶,“沙沙”混着石碾轻语,像重复藏了百年的“碾尽了,凉来了”。
后半夜露水重了,顾念苏擦碾盘红粉,指尖触碎粒被凉得缩手。凉意里传来极轻笑语,像曾外公和曾外婆在碾坊歇脚:“你看这薄荷粉,细吧?比去年还凉三分。”“明年多埋把碎粒,让凉气绕着碾坊转。”她低头看账本“凉”字,发现笔画里藏着小“静”字,像被冰气冻上去的。
天边泛鱼肚白时,碾轮对着东方转了转,红粉在盘沿漫出“暑去凉来”。小石头揉眼笑:“妈妈你看,石魂在写凉信呢!”顾念苏摸发凉的碾盘,想起太奶奶的话——曾外婆走的那年大暑,石碾转了整夜,薄荷粉堆成小山,粉里浮着两串碎粒,像牵在一起的手,在凉意里转了一夏。
红裸草露珠坠得正沉,珠里“凉”字被晨光晒亮,像无数小月亮。顾念苏合上账本,听见石碾极轻“咯吱”声,像回应坊里旧影。她知道,往后无数大暑,无数盘薄荷粉,只要石碾转、红裸石凉,曾外公和曾外婆的清凉,就会像碾盘里的粉,一年比一年细,一年比一年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