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蹲在旁边看,忽然指着树根处惊叫——昨日撒下的细砂竟顺着泥土的纹路,画出道浅浅的红线,像条藏在土里的红绳,一头连着老槐树的根,一头通向古董店的门槛,线中间还沾着几片山楂叶,像串起了整个秋天的暖。“外公笔记里画过这个!”她翻到夹干花的那页,果然有幅简笔画:老槐树的根须缠着红裸石,像无数只手在土里握成了团,旁边标着“秋阳落时,石头会牵着树回家”。
顾念苏取来铜手炉,里面烘着新炒的南瓜子。香气漫到门口时,正撞见小陈的孙子在给木犁上油。他用的布帕子浸过山楂酒,擦过的犁柄泛着温润的光,双生结的纹路里积着点油亮,倒像是红裸石粉末渗了进去,在光里泛着暖调的红。“太爷爷说这犁要擦到能映出人影才好,”他笑着举起犁柄,阳光里果然浮出个模糊的影子,是他自己的模样,却又带着点像顾晏臣笔记里画的侧影,“说这样翻土时,能看见当年埋红裸石的人,在跟我们说‘加把劲’。”
风卷着落叶掠过玻璃罩,红裸石戒指的影子在笔记上晃。顾念苏忽然发现,那页画太阳的涂鸦旁,有行极浅的铅笔字,该是苏晚后来添的:“秋阳落时,把暖藏进石头缝,等雪来敲门。”她伸手抚过字迹,指腹触到纸页上细微的起伏,像摸到了岁月留下的体温——那温度,与此刻戒指的暖一模一样,都是被落日吻过的余温。
暮色漫进来时,罐子里的山楂干已经浸出了红汁。小石头把那片红裸石干花贴在罐壁上,花影浮在汁水里,竟像是朵正在慢慢绽放的花,花瓣随着涟漪轻轻晃,像在跟罐口的红绳打招呼。风从老槐树里钻出来,卷着红绳的影子掠过罐口,恍惚间,倒像是有人在轻轻哼着去年夏夜的调子,把秋阳里的暖,悄悄往冬的深处藏。
顾念苏望着玻璃罩里的戒指,缺口处的槐叶被风吹走了,露出底下泛着的红光。她知道,那是落日留下的吻痕,从春到秋,从花开到叶落,石头把这吻痕藏得好好的,就等第一场雪来的时候,再把暖吐出来,告诉每个盼着春天的人:有些温柔,从不会被时光冲淡,只会像红裸石的红,在岁月里愈发明亮,把每个落日吻过的瞬间,都酿成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