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阿远就醒了——不是被晨露打湿的窗棂惊扰，是心里记挂着双痕台的沙棘苗，一骨碌爬起来，揣上老奶奶塞的热红薯，踩着沾露的石子路往虹吻石走。刚拐过弯，就看见妞妞蹲在苗旁，正用小勺子往根部浇清水，草编罩子被掀开一角，嫩苗的新叶上挂着露珠，像沾了串碎星星。
“妞妞怎么起这么早？”阿远放轻脚步走过去，声音压得低低的，怕惊飞了叶尖停着的小蝴蝶。妞妞回头笑，手里的勺子还沾着泥：“阿远哥哥说过，沙棘苗喜欢早上的水，我就想赶在太阳出来前浇，这样它长得快。”她指着苗顶冒出的芽尖，“你看，又长了点，比昨天高了半指呢！”
阿远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芽尖，软乎乎的带着潮气，和他记忆里离开时的小苗完全不一样。他从背包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路上捡的彩色石子，颗颗圆润光滑：“这是我在山那边捡的，颜色跟虹吻石的红痕配，咱们把它围在苗根旁，既挡杂草，又好看。”两人蹲在地上，一颗一颗把石子摆成小圆圈，阳光爬上来时，石子映着光，像给沙棘苗戴了圈小项链。
顾念苏提着竹篮来送早饭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阿远和妞妞头挨着头摆石子，晨露沾在发梢，虹吻石的红痕在身后泛着淡光。她把装着粥的粗瓷碗放在双痕台的布巾上，笑着说：“先吃早饭，凉了就不好喝了。阿远，这是用你带回来的那包小米熬的，你尝尝是不是山那边的味道。”
阿远接过碗，粥香混着金桔的甜飘进鼻子，喝一口暖到心口。他想起路上在山里借宿，老乡给熬的小米粥也是这个味，当时就想着回来要熬给石畔的人喝。“就是这个味！”他把碗递到妞妞嘴边，“你也尝尝，山那边的小米，比咱们这儿的更糯些。”妞妞凑过去喝了口，眯着眼睛笑：“好喝！以后咱们也种这样的小米，秋天就能熬粥喝了。”
老奶奶拄着拐杖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块磨得发亮的木头，是秦叔特意找的老枣木，说要给双痕台做个新的信架。“阿远，你看看这块木头行不行，要是纹路顺，就让秦叔雕上落日和红痕，以后咱们的信，就挂在这上面。”阿远接过木头，指尖划过纹路，温润的触感像摸了摸虹吻石的红痕：“好木料，雕上落日肯定好看，等秦叔雕的时候，我在旁边学，以后坏了，我就能补。”
一上午，石畔都热热闹闹的。秦叔拿来工具雕信架，阿远在旁边递凿子，听他说这半年双痕台的事——霜重的时候大家轮流来擦虹吻石的红痕，下雨的时候用塑料布盖碎石，连张爷爷画的画，都攒了厚厚一叠，全是双痕台的朝暮。“你走后，大家天天来这儿，就盼着你寄信来，盼着你回来。”秦叔凿下一小块木屑，落在地上，和石子混在一起，“现在你回来了，这信架也算有了主，以后就能天天挂新故事了。”
中午吃饭时，王婶端来刚蒸好的金桔糕，上面印着小小的落日图案。“知道你喜欢吃甜的，特意多加了金桔，你尝尝。”阿远拿起一块，咬一口，金桔的酸甜混着米香在嘴里散开，和小时候王婶做的味道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离开那天，王婶也是塞给他一包金桔糕，说路上饿了吃，当时他走得急，直到翻过山才敢拿出来，每吃一块，就想一次石畔的落日。
下午，张爷爷把攒的画都拿出来，铺在双痕台的布巾上——有晨霜染红痕的，有夏雨打碎石的，有金桔串挂木牌的，还有大家围着信架等信的，每一张都画得细致，连风里飘的金盏花瓣都描了颜色。“这些都是你不在的时候画的，就想着等你回来，一起看画，一起说画里的事。”张爷爷指着一张落日图，“这张是上个月画的，那天的落日特别红，把两道红痕都映成了火，我就想，你要是在，肯定会说这是最好看的一次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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