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黎明前最黑暗寂静的时刻。
凌默的生物钟似乎总是比常人更早一些唤醒他。
又或者，是心中那份对即将结束的短暂假期的隐隐不舍，以及对未来风暴的潜意识准备，让他无法继续安眠。
他悄然起身，动作轻缓，没有惊扰这木屋夜晚的宁静。
简单地洗漱后，他换上了一套舒适的深色休闲装，从行李中翻出了那顶许久未戴的、标志性的深色棒球帽，扣在头上，帽檐压得比平时更低些。
想了想，又从房间的小酒柜里随手拿了一瓶未开封的、本地酿造的果子酒。
推开木屋的门，清冽到近乎刺骨的寒气瞬间涌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东方天际还是一片沉郁的墨蓝，只有极远处的地平线隐隐透出一线若有若无的灰白。
星辰依旧清晰，但光芒似乎也畏惧这黎明前的寒意，显得有些清冷。
他沿着被薄霜覆盖的木栈道，缓步走到湖边，在一张面向开阔湖面的长椅上坐下。
长椅上覆盖着一层白霜，他也不在意，随意掸了掸便坐下。
打开那瓶果子酒，浓郁而清新的果香混合着淡淡的酒气逸散出来，在冰冷的空气中格外鲜明。
他对着瓶口抿了一小口，酒液冰凉，滑入喉咙后却升起一丝暖意。
这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了。
明天，也许他就要返回纽克城，重新踏入那个充满博弈、算计、明枪暗箭的国际战场，去面对延期的峰会投票，去应对西方“捧杀离间”的阳谋，去处理国内可能出现的各种声音和压力。
想到这里，凌默心中难得地升起一丝倦怠。
不是畏惧，而是一种……看透了纷扰后，对纯粹宁静的渴望。
望着眼前这片在黎明前显得格外神秘、静谧、甚至有些苍茫的湖景，他忽然觉得，如果能一直这样远离喧嚣，享受这份独处的惬意与自由，似乎……也不错。
“看来，等忙完这一阵，真的得好好给自己放个长假了。”
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这种“退休”般的念头，对于一直处于高速运转、肩负重任的他来说，实在是难得又奢侈。
冬季的湖边是另一番风景。
湖水不像夏秋那样波光粼粼，反而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墨黑的颜色，表面平滑如镜，倒映着尚未隐去的星子和远处山峦模糊的轮廓。
岸边的芦苇早已枯黄，低垂着头，在极轻微的晨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
远处的木屋和小镇灯光稀疏，在朦胧的晨雾中若隐若现，像童话中的场景。
整个世界笼罩在一层蓝灰色的、静谧的薄纱之中，寒冷，空旷，却有种洗涤心灵的纯粹感。
凌默静静地坐着，喝着酒，欣赏着这幅与自己心境微妙契合的风景。
虽然此刻外面的世界，关于他的舆论早已翻天覆地，各种揣测、质疑、谩骂与吹捧交织，试图将他拖入漩涡。
但凌默知道，无论外界如何喧嚣，总有一些人，一些声音，是坚定地站在他身后，给予他无声却强大的支持。
比如，那些一路追随他而来的、最忠实的粉丝们。
江城，他的起点，那里的人们视他为奇迹和骄傲，无论外界如何风雨，江城的论坛和街头巷尾，依旧流传着他的故事，坚定地相信着他。
京都，他的扬名之地，那里的粉丝后援会在会长温栖月的带领下，组织有序，凝聚力惊人。
他们自发地整理资料澄清谣言，在各大平台据理力争，用行动和声音构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
即便隔着千山万水，那份来自京都的、有条不紊的支持力量，也时常通过各种渠道传递到他这里。
还有许许多多散落在世界各地、因为他的作品和言行而被他吸引、默默关注和支持着他的人们。
他们的留言、私信、创作的同人作品、甚至只是简单的一句“加油”，在凌默偶尔疲惫或需要汲取力量的时候，总能带来一丝真实的暖意。
这些远方的、无声的暖流，是他能在这纷繁复杂的局面中始终保持淡然的重要支撑之一。
也许是这黎明前的寂静让人思绪格外活跃，也许是手中冰凉的酒液和眼前空旷的景色触动了他内心某个柔软的角落，又或者，仅仅是一时兴起……
凌默拿出了手机，几乎没有犹豫，点开了某个直播软件，选择了“开始直播”。
没有预告，没有宣传，甚至没有调整角度和光线。
他就这样，戴着那顶熟悉的深色棒球帽，坐在黎明前昏暗朦胧的湖边，背景是墨色的湖水和模糊的山影，将自己此刻最真实、最随意的状态，展现在了镜头前。
此刻在华国，正是下午时分。
开播的瞬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无数设置了特别关注和开播提醒的手机，几乎在同一时间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推送信息赫然显示：“您关注的主播凌默开播了！”
难以置信！震惊！狂喜！
无数人无论正在做什么，都第一时间点开了链接，涌入了直播间。
人数在短短几十秒内呈指数级暴涨，弹幕瞬间如同爆炸般刷满了屏幕，快得几乎看不清字！
【我看到了什么？！凌默开播了？！】
【天啊！真的是默神！这个背景是哪里？！好暗！】
【默神！你还好吗？！我们好想你！！！】
【呜呜呜，终于看到你了！看到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
【默神默神！看这里！江城人民永远支持你！】
【京都后援会前来报到！默神平安就好！】
【这是在哪里啊？看起来好冷，默神多穿点！】
【礼物刷起来！给默神排面！】
【默默守护，静待花开！默神我们一直都在！】
直播间被汹涌的问候、关心、思念和礼物特效彻底淹没。
火箭、跑车、嘉年华……各种昂贵的礼物如同不要钱般疯狂刷屏，将屏幕映得五彩斑斓。
这是粉丝们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见到他安然出现的瞬间，最直接最热烈的爆发。
很快，消息传开，更多路人、吃瓜群众，甚至一些带着恶意的黑粉也闻讯涌入。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天才吗？怎么躲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开播了？】
【听说你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啊，什么时候移民？】
【被休息的感觉如何？是不是终于认清现实了？】
【开播是来洗白的吗？晚了！】
然而，这些阴阳怪气、充满挑衅的言论刚一出现，还没等凌默本人有什么反应，直播间里那些铁杆老粉们就炸了！
【房管呢！干活了！把这些带节奏的叉出去！】
【哪里来的疯狗乱吠？不爱看滚！】
【我们默神在哪里开播关你屁事！酸鸡跳脚！】
【移民？你移民了默神都不会移民！井底之蛙！】
【洗白？默神需要洗白？他本身就是光！】
弹幕瞬间变成了战场，老粉们团结一致，怼得那些黑粉毫无还手之力。
而直播间的房管们，其中不乏像曾黎书、曾黎画姐妹这样熟知凌默、且权限极高的“特殊房管”，更是反应迅速，禁言、踢人操作行云流水，效率极高，很快就将那些不和谐的声音清理了大半。
凌默一直安静地看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弹幕，看着那些熟悉的id和热情的话语，看着粉丝们自发维护他的场面，帽檐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他没有刻意调整姿势，也没有说开场白，只是随意地拿起旁边的果子酒，又喝了一口，然后才将手机拿近了一些，用他那标志性的、平静而略带磁性的嗓音，仿佛老友闲聊般开口说道：
“大家下午好。
我这边……天还没亮。”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带着一丝晨起的微哑和湖边的空旷感，却奇异地抚平了直播间里部分激动的情绪。
弹幕瞬间又迎来一波高潮：
【默神说话了！声音好好听！】
【天还没亮？默神你在哪里啊？要注意休息啊！】
【下午好下午好！默神你吃了吗？】
【看到你没事我们就安心了！】
【默神，我们都相信你！别理那些乱七八糟的！】
凌默随意地扫着弹幕，偶尔挑一些问题回答，语气轻松得像在和朋友唠家常。
“在哪里？在一个湖边小镇，挺安静的。”
“吃过了，昨晚吃得不错。”
“谢谢大家的关心，我挺好的。”
“舆论？看到了，没什么，习惯了。”
“画画？嗯，最近是画了一点，随便玩玩。”
他的回答简短，云淡风轻，既不解释，也不辩驳，更没有诉苦或煽情，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事实，分享着此刻的心情。
这种淡然的态度，反而让屏幕那头的粉丝们更加心疼和敬佩。
直播间的人数还在疯狂上涨，热度爆表。
礼物雨一直没有停歇。
在这个寒冷的、黎明前的欧洲湖畔，一场无声的、跨越时区的温暖连接，正在通过小小的屏幕，悄然进行。
凌默看着那些不断滚动的、充满善意的留言，感受着那份隔着山海却依旧炽热的支持，心中那点因假期将尽和未来挑战而升起的些微倦怠，似乎也被这遥远的暖流悄然抚平了些。
他举起酒瓶，对着镜头示意了一下，然后仰头又喝了一口。
晨风拂过湖面，带来更深的寒意，但直播间里，却是一片沸腾的暖意。
凌默随意的喝酒动作，让直播间刚刚因为见到他而沸腾的粉丝们，心情瞬间又揪了起来。
弹幕立刻被担忧和关心刷屏：
【默神！大清早你那边怎么就喝上酒了？！是不是心情不好？】
【对啊对啊，喝酒伤身！默神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跟我们说！别一个人喝闷酒啊！】
【呜呜，看着好心疼，默神是不是受委屈了？】
【是不是因为网上那些破事？默神别理他们！我们永远支持你！】
【酒给我放下！有什么坎儿咱们一起过！】
【默神，想哭就哭出来吧，我们不笑话你！（大哭表情）】
粉丝们的想象力瞬间发散，已经把凌默脑补成了一个在异国他乡黎明时分，独自对着寒湖借酒消愁、满心委屈的孤寂形象，心疼得不得了。
凌默看着这些充满关切甚至有些“过度解读”的弹幕，沉默了两秒，然后才用他那平静无波、甚至带点理所当然的语气，淡淡地回答道：
“没什么，就是……有点冷。喝口酒，暖暖身子。”
“……”
“……”
“……”
直播间有那么一瞬间，弹幕出现了短暂的、诡异的空白。
仿佛所有正在打字安慰、准备送上温暖抱抱的粉丝们，动作都卡壳了。
冷？喝口酒暖暖身子？
就……这么简单？！
不是因为心情低落，不是因为压力山大，就只是因为……冷？！
这理由朴实无华得让所有正在酝酿情绪的粉丝们差点闪了腰。
几秒后，弹幕以一种更猛烈的势头反弹回来，画风突变：
【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笑了！】
【冷……暖身子……默神你是认真的吗？！】
【我裤子都脱了（不是），情绪都酝酿好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默神：我就喝口酒，你们戏怎么这么多？】
【原来小丑竟是我们自己！】
【被默神的直男式回答打败了！不愧是你！】
【所以刚才那些心疼到流泪的姐妹，眼泪可以收一收了。】
【虽然但是……默神你那边看起来是真的冷，多穿点啊！】
刚才还弥漫着淡淡忧伤和心疼气氛的直播间，瞬间被一片“哈哈哈”和调侃声取代，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凌默看着弹幕风向的转变，帽檐下的嘴角又勾了勾。
他并不介意粉丝们偶尔的“戏剧化”想象，这种纯粹的关心本身就让人温暖。
这时，又有弹幕问：
【默神，大冷天的，喝什么酒啊，喝点热水不好吗？】
凌默看着这条弹幕，顿了顿，仿佛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莫名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言喻的味道：
“热水……我也想过。
只是，我一直在等一个，愿意在这个时间，给我倒上一杯热水的人。”
他的语气并不刻意煽情，甚至带着点陈述事实的淡然，但这句话本身的内容和那种微妙的语境，黎明前的寒冷湖边，独自一人，结合在一起，瞬间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
直播间再次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随即，弹幕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库，彻底炸开了锅！
【？？？？？？】
【我听到了什么？？？】
【等等！这话……这话味儿不对啊！】
【等一个愿意给我倒热水的人？？？默神，你这是……在撩谁？！还是被谁撩了？！】
【我去！这是华国第一情圣的直播间吗？！我是不是走错了？！】
【啊啊啊！默神你不对劲！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话太会了！太会了！苏断腿！】
【是谁？！是谁要给我们默神倒热水？！出来决斗！】
【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默神手里的那个热水杯！（痴心妄想）】
【妈妈问我为什么对着手机傻笑还流口水……】
【前面的姐妹醒醒！默神说的是等，还没等到呢！】
【这清冷的氛围，这深情的语录……默神，你是不是背着我们谈恋爱了？！】
弹幕彻底疯了。
之前的担忧、心疼、调侃全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以及被这句“情话语录”撩得心肝乱颤的粉丝们的疯狂刷屏。
各种猜测、玩梗、土拨鼠尖叫充斥屏幕。
凌默看着瞬间被各种粉色泡泡、心形图案和尖叫文字淹没的直播间，似乎也有些意外自己随口一句话引起的“轩然大波”。
他摸了摸鼻子，决定再说点什么，把气氛再“控”回来一点，免得大家真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或者真以为他在谈恋爱。
正好，又有弹幕在问他在想什么。
凌默清了清嗓子，用那种带着点文艺范儿、又有点自嘲的语气，慢悠悠地念道：
“我原以为……”
“此刻的我应该是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结果现实是……”
他顿了顿，看着镜头，眼神在帽檐阴影下显得格外深邃，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点清晨的微哑和湖边的空旷感，将这两句改编过的、透着孤独和调侃意味的话，念得格外清晰。
“……”
直播间，第三次，陷入了死寂。
但这一次的死寂只维持了不到一秒。
然后——
【轰！！！！】
比刚才更猛烈十倍的弹幕爆炸了！服务器似乎都因此卡顿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
【我死了！我死了！谁来救救我！】
【默神！你是要杀了我吗？！用诗句杀我！】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我的天，这扑面而来的孤寂感和破碎感！】
【前面还在等热水，后面就无人问粥可温了？！默神你到底是有人等还是没人要啊？！】
【这反差！这意境！这该死的才华！】
【妈妈，我又恋爱了，这次是单方面被文字杀的！】
【所以热水呢？黄昏呢？粥呢？默神你到底经历了什么？！（笑哭）】
【我宣布，这两句入选年度最撩（最惨）语录！】
【直播间文学浓度严重超标！建议呼吸机进场！】
【房管呢？房管快把默神的嘴捂住！他再这么念下去，今天直播间要集体阵亡了！】
弹幕已经彻底变成了欢乐的海洋，夹杂着无数惊叹号、表情包和“awsl”的刷屏。
凌默这接连两句，一句似有若无的“情话”，一句孤高清冷的“自嘲”，反差巨大，却又都精准地戳中了粉丝们的心，将直播间的气氛彻底推向了一个欢快、幽默又带着点集体“发疯”的高潮。
凌默看着屏幕上这些热烈到近乎失控的回应，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那笑声透过麦克风传出，带着愉悦和一丝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