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璃摇了摇头，举起手中布满裂痕的罗盘：“是它最后残留的力量帮了你。我也只是引导。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洛羽默默内视。体内的情况依旧糟糕透顶。丹田内，那丝原本晶莹剔透的玄阴气息，此刻变成了半玄黑半暗红的诡异颜色，如同一个微缩的太极，缓缓旋转着，维持着那脆弱的平衡。经脉中，两种力量依旧在相互侵蚀、对抗，只是速度放缓了许多，每一次流转都带着刺痛和滞涩感。背上的伤口倒是愈合了大半，只留下一条狰狞的、颜色深浅不一的疤痕。
更让她心悸的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远在卧牛山主峰方向，那股浩瀚、恐怖、冰冷的尸祖意志，并未消失，只是似乎因为仪式中断而陷入了某种……沉寂或者混乱？但它依旧存在，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且，她与那股意志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无法斩断的联系。
“很差，但……还活着。”洛羽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她没有详细描述体内那诡异的状态，“外面……情况怎么样？”
秦岳和唐铃对视一眼，脸色都更加沉重。
“很糟。”秦岳声音低沉，“尸祖虽然因为仪式中断没有完全降临，但祂苏醒时散发的煞气和意志冲击，已经彻底改变了齐州及周边地区的环境。煞气污染了土地和水源，催生了大量变异生物和低等邪祟。电力、通讯大部分中断，社会秩序……基本崩溃。”
唐铃补充道：“我们撤离时，分局……已经没了。总局那边依旧联系不上，各地恐怕都陷入了类似的混乱。现在外面，就是一个人间地狱。幸存者要么躲藏起来，要么……变成了怪物。”
尽管早有预料，亲耳听到这末日般的景象，洛羽的心还是沉了下去。一座数百万人口的城市，就这么……
“幽冥宗呢？”她想起那些黑袍修士。
“阵法被破，尸屠护法被尸祖无意间抹杀，幽骨真人和厉魂带着残部退走了，不知所踪。”秦岳道，“但他们肯定没有放弃。唤醒尸祖，或者进行某种更可怕的仪式，恐怕依然是他们的目标。”
石室内陷入了沉默。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这群人，还活着。秦岳、唐铃、顾青璃、赵铁柱和他的两名队员，加上洛羽自己，一共八人。这就是749局在齐州，可能也是在这片区域，最后的有生力量了。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赵铁柱闷声问道，打破了沉默。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秦岳。
秦岳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洛羽身上：“我们现在力量有限，直接对抗尸祖或搜寻幽冥宗主力都不现实。当务之急，是生存，是尽可能多地救助幸存者，并……寻找其他可能存在的官方或民间抵抗力量。”
他顿了顿，看向洛羽，眼神锐利：“而洛羽，你现在的状态……是危机，也可能是在这末世中，我们唯一的‘优势’。”
优势？洛羽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秦岳指的是她能一定程度上模拟、甚至微弱操控尸煞之气的能力。在这被煞气笼罩的世界，这种能力或许能让他们更好地隐藏、行动，甚至……与那些变异体、低等邪祟“沟通”？
“我需要时间……适应和控制。”洛羽实话实说。她现在连正常行走都感觉体内两股力量在互相拉扯，更别说精细操控了。
“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但这也是必须付出的代价。”秦岳沉声道，“顾研究员会协助你，尝试分析你体内的能量结构，找到相对安全的运用方式。我们其他人，负责警戒、搜集物资、并尝试与可能存在的其他幸存者据点建立联系。”
一个在末世废墟中挣扎求存，并试图点燃微弱火种的计划，初步形成。
接下来的几天，洛羽在顾青璃的指导下，开始了艰难的“康复”与“掌控”训练。
过程极其痛苦且危险。她需要在不打破体内那脆弱平衡的前提下，尝试分别调动左臂的玄阴之力和右臂的尸祖煞气。玄阴之力相对“温顺”，但那种万古死寂的冰冷，多次差点将她的意识冻结。而尸祖煞气则更加狂暴，稍有不慎就会反噬心神，激起她内心深处潜藏的暴虐与毁灭欲望。
顾青璃利用她那台勉强修复的便携终端和虚数罗盘的残骸，不断监测着洛羽的能量波动，给出各种复杂的数学模型和精神暗示技巧，帮助她建立更稳固的内循环和精神防御。
进步缓慢，但并非没有。几天后，洛羽已经能够勉强做到：在敛息状态下，将自身气息完美模拟成周围环境的尸煞波动，如同一个“隐形人”般在低等邪祟中穿行；可以微弱地“命令”或“驱散”那些没有太高智慧的变异生物；甚至能通过右眼的猩红，模糊地感知到远处强大煞气源的方位和大致强度。
而秦岳等人也没闲着。他们以防空洞为临时基地，向外辐射侦查。带回来的消息好坏参半。
坏消息是，城市大部分区域确实已经沦陷，幸存者百不存一，且大多生活在极度恐惧和物资匮乏中。变异体和邪祟的数量远超想象，甚至出现了一些拥有简单智慧、能够组织攻击的“头领”级存在。
好消息是，他们也发现了一些零星的抵抗据点。有依托坚固建筑自救的社区，有由退伍军人和警察组成的巡逻队，甚至……疑似有其他修道者或者异能者活动的痕迹。
末世，如同一个巨大的筛子，筛选着生命，也筛选着文明残留的火种。
这天傍晚，赵铁柱带着一身血腥和尘土返回基地，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我们在城东发现了一个比较大的幸存者据点，依托一个大型地下停车场建立，大概有两三百人，领头的是个前武警教官，组织度不错。但他们遇到了麻烦。”赵铁柱灌了一大口水，快速说道，“据点附近，出现了一个‘巢穴’。”
“巢穴？”唐铃皱眉。
“对，像是某种变异生物的老巢，里面有一种……能分泌腐蚀黏液、速度极快的‘潜行者’。”赵铁柱心有余悸，“我们远远看了一眼，那玩意儿很难缠，而且数量不少。那个据点被它们盯上了，外出搜寻物资的小队损失惨重。他们缺乏有效的对抗手段，向我们求援。”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
这是一个机会。与其他幸存者建立联系、获取情报和物资的机会，也是他们这支小队，在这末世中证明价值、重新站稳脚跟的第一步。
而对付那种隐藏在暗处、速度迅捷的变异体，洛羽那能模拟煞气、感知危险的能力，或许能起到关键作用。
秦岳看向正在角落盘膝调息、周身气息依旧有些不稳定的洛羽。
“洛羽，你怎么看？”
洛羽缓缓睁开眼睛，左眼幽暗，右眼猩红微闪。她感受了一下体内那依旧刺痛却勉强可控的力量，又想到那些在绝望中挣扎的幸存者，想到脑海中那“钥匙”与“变数”的沉重使命。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依旧有些僵硬的身体。
“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