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区的景象比洛羽想象中还要破败。这里似乎是早期煞气冲击的重灾区,建筑大面积垮塌,街道被扭曲的钢筋和混凝土块堵塞,形成一片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废墟迷宫。空气中弥漫的尸臭更加浓郁,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放射性物质灼烧后的刺鼻气味。
洛羽如同幽灵般在断壁残垣间穿行。她将“敛息”效果开到最大,周身模拟着与环境同频的尸煞波动,右眼的猩红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不断扫描着四周。
普通的变异体和游荡的邪祟对她视若无睹,甚至一些感知敏锐的“蚀骨鼠”群在察觉到她那带着高等阶威压的“同源”气息后,也会惊慌地绕道而行。这让她得以用极快的速度,朝着唐铃描述的那个物流中心方向逼近。
越靠近目的地,周围的环境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倒塌的建筑残骸似乎被有意地清理出了一条狭窄的、可供车辆通行的通道,虽然依旧遍布碎石,但能看出人工整理的痕迹。一些关键的路口和制高点上,设置了用废弃汽车和沙袋垒成的简易掩体,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显然是哨兵。
最让洛羽在意的,是右眼感知到的那股能量波动。
它确实存在!
如同灰败死寂的画卷上,一滴顽强不肯干涸的露珠。它并不强大,甚至有些微弱,但其性质却与周围狂暴、污浊的尸煞之气截然不同。它温暖、纯净、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感和……希望?就像是无数细小的、坚定的意志汇聚在一起,形成的一道薄薄的光膜,勉强守护着这片区域。
这就是唐铃所说的“信念之力”?竟然真的可以实质化,形成某种防护场?
洛羽心中震动。这完全颠覆了她对能量的认知。无论是《玄阴秘录》的玄阴之力,还是尸祖的煞气,乃至幽冥宗的幽冥鬼气,都属于“阴”、“煞”、“死”的范畴。而这种由人心信念凝聚的力量,却充满了“阳”、“生”、“序”的特质。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物流园区的外围。园区外围的围墙大多已经坍塌,但被各种废弃集装箱、重型机械和铁丝网重新加固,形成了一道粗糙却有效的屏障。屏障后方,可以看到搭建起来的简易棚屋,以及一些正在忙碌的人影。
洛羽没有贸然闯入。她选择了一栋距离园区不远、半边坍塌的写字楼废墟,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高层,找到一个视野良好且隐蔽的窗口,潜伏下来,仔细观察。
园区内部比她预想的更有秩序。幸存者们虽然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但行动间并没有太多末世常见的麻木与绝望,反而带着一种……目标明确的忙碌。有人在加固工事,有人在分发少量食物,甚至还有人在一片清理出来的空地上,跟随着一个看似教官的人进行简单的格斗训练。
而在园区最中心,一栋相对完好的大型仓库前,洛羽看到了那股“信念之力”最浓郁的源头。
仓库门口,聚集着数百名幸存者。他们安静地席地而坐,目光虔诚地望向仓库大门的方向。大门敞开着,里面似乎供奉着什么,隐约可见一点柔和的白光透出。一股股微弱却坚定的信念,正从这些静坐的人群身上散发出来,如同涓涓细流,汇入仓库中心那团更明亮的白光之中,维持着笼罩整个园区的微弱防护场。
“信仰……集体冥想?”洛羽心中猜测。这种方式,确实有可能在极端环境下,将精神力量实质化。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静坐的人群,以及周围巡逻、警戒的武装人员。这些武装人员装备混杂,有制式步枪,也有自制的长矛弓箭,但纪律性明显比王强那个据点强得多,眼神锐利,配合默契。
就在这时,她右眼的猩红猛地跳动了一下!
一股极其隐晦、但却带着熟悉阴冷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清水的一滴墨汁,突然出现在她的感知范围内!来源……是园区侧面,一个被帆布板遮掩的角落!那里似乎堆放着一批新搜集来的物资,几个幸存者正在卸货。
那阴冷气息非常淡,几乎被周围浓郁的信念之力和尸煞之气掩盖,但洛羽对同源力量的感应何其敏锐!那分明是……幽冥宗功法的残留气息!虽然极其微弱,但绝不会错!
幽冥宗的人来过这里?还是……有他们的东西混了进来?
洛羽心中一凛。这个看似充满希望的幸存者营地,恐怕并不简单!
她必须进去看看!
趁着天色渐暗,园区内开始轮流换岗用餐,警戒出现短暂松懈的间隙,洛羽如同真正的阴影,从高楼滑下,借助废墟和暮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越过了外围的屏障,潜入了物流园区内部。
她避开主要通道和人流密集的区域,朝着那个散发出幽冥宗气息的角落摸去。
角落堆放着一些从外面搜集来的物资箱,大多是罐头、瓶装水和一些医疗用品。几个幸存者刚刚卸完货,正坐在一旁休息聊天。
洛羽潜伏在一个废弃的集装箱后,灵觉如同无形的触手,仔细扫描着那堆物资。
很快,她锁定了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装着破损玩具和旧衣物的木箱。那股极淡的幽冥宗气息,正是从这箱子底部散发出来的!
她看准守卫视线转移的瞬间,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木箱旁,指尖玄阴之力吞吐,无声地撬开箱底一块松动的木板。
里面空空如也,只有箱底木板上,用某种特殊的、近乎无形的涂料,绘制着一个极其微小的、结构复杂的符文!
追踪标记!还是带有微弱监听或能量感应效果的复合符文!
幽冥宗果然盯上这里了!他们是想监控这个营地?还是另有所图?
洛羽心中念头飞转,正欲悄无声息地毁掉这个标记。
突然——
“谁在那里?!”
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伴随着拉枪栓的清脆声响!
洛羽身体瞬间僵住。她被发现了!
他缓缓举起双手,慢慢转过身。只见两名手持步枪的巡逻队员,正一脸警惕地用枪口指着她。他们的眼神锐利,显然是经过训练的。
“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为首的队员厉声问道,手指紧扣在扳机上。
洛羽大脑飞速运转。硬闯肯定不行,会彻底破坏与这个营地建立联系的可能。解释?她这副样子和潜入的行为,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就在她思索对策时,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
“放下枪。”
一名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道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从仓库方向缓步走来。他手中拄着一根普通的木杖,步履从容,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看到这名老者,那两名巡逻队员立刻恭敬地收起枪,退到一旁:“玄云道长。”
被称为玄云道长的老者走到洛羽面前,目光平静地打量着她,尤其是在她左眼的幽暗和右眼尚未完全褪去的猩红上停留了片刻,脸上并无惊惧,反而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贫道玄云,暂居于此地,庇护这些苦命人。”老者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这位施主,身负奇异之力,煞气缠身却灵台未泯,不知深夜潜入我这陋居,所为何事?”
洛羽心中微震。这老道一眼就看穿了她体内的力量冲突,而且似乎并不畏惧。她感觉不到对方身上有任何灵力或能量波动,就像个普通的老人,但那份气度和洞察力,绝非寻常。
她心念电转,决定坦诚部分事实。他指了指那个木箱:“我为这个而来。”
玄云道长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目光落在箱底那微不可察的符文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舒展开,轻轻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被他们找到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两名巡逻队员离开,然后对洛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此地非谈话之所,施主若信得过贫道,请随我来。”
洛羽犹豫了一下,但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纯粹的、与信念之力同源的祥和气息,以及那深不可测的洞察力,她点了点头,跟随着玄云道长,朝着那栋散发着白光的仓库走去。
仓库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正中央,供奉着一尊非佛非道、由无数幸存者搜集来的各种金属、玉石碎片拼接而成的、略显粗糙却充满神圣感的“圣像”。圣像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光芒,正是那信念之力的核心源泉。下方,依旧有几十名最虔诚的信徒在静坐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