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脉之后,并非想象中的深渊或漩涡的中心,而是一片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或者说,是大地被某种力量彻底掀开后露出的、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星球内部结构。
这是一个巨大的“巢都”。
无数扭曲、怪诞的金属结构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和肿瘤,相互纠缠、堆叠,构成了望不到边际的、布满孔洞和黏滑分泌物的巢穴群。这些结构闪烁着不祥的幽紫色光芒,其建筑风格完全违背了几何学与力学原理,充满了令人心智混乱的扭曲角度和不断蠕动的活体特性。这便是寂灭污染高度凝聚、自行演化出的“畸变巢都”。
而在巢都的最中心,是一个垂直向下的、深不见底的巨大黑洞。黑洞的边缘并非虚无,而是由无数旋转、哀嚎的扭曲灵魂光影和破碎的规则符文构成,散发出吞噬一切光与热的绝对死寂。那就是“寂灭之眼”的表象,所有污染的最终源头。从中散发出的吸力,不仅作用于物质,更作用于能量、信息,乃至时间与空间本身。
洛羽能感觉到,她体内的混沌寂灭之道,在感受到那黑洞气息时,竟隐隐传来一丝微弱的“渴望”与“悸动”,仿佛遇到了同源却更加古老纯粹的本源。这让她更加确信,此地的寂灭之力,与噬天尸祖,乃至域外寂灭主宰,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没有贸然冲向中心的黑洞,那无异于自杀。她的目标是巢都深处,那在铁砧堡垒资料中显示的、疑似“创世之塔”残骸的区域。那里或许保留着这个世界沦陷前的关键信息,甚至可能存在着对抗或理解寂灭的线索。
收敛所有气息,洛羽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庞大的畸变巢都。
巢都内部的环境更加诡异。通道并非固定,肉壁般的墙壁和金属管道在不断缓慢地蠕动、重组,散发着生物与机械混合的腥甜气息。空气中漂浮着闪烁着磷光的孢子,一旦有异物靠近,便会爆开,释放出能侵蚀能量护盾的微小畸变体。
洛羽将混沌之气模拟成与周围环境近乎一致的寂灭波动,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明显的能量节点和巡逻的、形态更加规整、仿佛拥有低级智能的寂灭守卫。这些守卫如同披着黑色甲壳的昆虫与爬行动物混合体,复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紫光,手持着由寂灭能量凝聚而成的、能切割空间的利刃。
行进途中,洛羽的神识捕捉到了一些断续的、充满痛苦与绝望的精神残响。它们附着在巢都的某些结构上,是这个世界沦陷时,无数生灵被吞噬、扭曲时留下的最后印记。
她驻足于一处相对开阔、仿佛由某个巨大厅堂被污染扭曲而成的“孵化室”外。室内,无数被粘稠黑色物质包裹的、依稀能看出人形的“茧”悬挂在肉质的管道上,微微搏动,正在被改造成新的畸变体。
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情感波动如同尖刺般传入洛羽的识海——并非攻击,而是一段无比清晰、无比强烈的“往昔回响”:
· 景象: 洁白无瑕、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巨大环形控制中心。一位身着白色研究员长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是凯博长老年轻许多的模样)正对着屏幕疯狂嘶吼:“停止!立刻停止‘创世之塔’的高维连接实验!能量读数异常!规则层面出现无法解析的干扰!”
· 声音: (冰冷的合成音)“‘神之领域’触及协议不可逆转。能源输出最大化,尝试稳定连接……”
· 景象: 控制中心窗外,那高耸入云的“创世之塔”顶端,原本稳定的能量旋涡突然变得漆黑、狂暴,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染黑了天空。一道无声的、蕴含无尽毁灭信息的波纹以塔为中心,横扫全球。屏幕瞬间雪花,灯光熄灭,人们捂住头颅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的身体开始出现诡异的结晶化与变异……
· 情感: 极致的恐惧、无法挽回的悔恨、以及对未知存在的绝望呐喊!
回响戛然而止。
洛羽沉默。这印证了艾拉长老的猜测,这个世界的灾难,确实源于他们试图触碰自己无法理解的高维领域,如同孩童玩火,最终引火烧身。“创世之塔”并非根源,而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将域外(很可能是与噬天同源)的寂灭之力引入了此界。
她继续深入,越靠近中心区域,巢都的结构越发精密,甚至出现了类似工厂区的区域,里面正在“生产”着各种型号的寂灭造物。而守护力量也越发强大,出现了体型庞大、能量反应接近化神初期的“巢都领主”,它们如同活动的堡垒,在固定的路线上巡逻。
洛羽凭借高超的隐匿技巧和对混沌之气的精妙运用,有惊无险地绕过了这些强大的存在。
终于,在穿越了无数扭曲的通道和充满恶意的腔体后,她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片相对独立的废墟,位于巢都深处,紧邻着“寂灭之眼”黑洞的边缘。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座极其宏伟的塔基部分,由某种闪烁着暗淡银光的特殊合金构成,上面残留着强大的防护符文,正是这些符文,使得这片区域在如此浓重的污染下,依旧保持着大致的结构,没有被巢都完全同化。
这里,就是“创世之塔”的残骸,也是这个世界最后一丝倔强抵抗的象征。
洛羽踏入塔基范围,手中的“世界之心”碎片光芒明显亮了几分,仿佛回到了家园。她立刻感觉到周围的寂灭污染被排斥在外,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安全区。
她盘膝坐下,神识缓缓探出,与这片残骸,与脚下这片星球最后的“秩序锚点”连接,试图从中读取更多被时光和灾难掩埋的秘密。
她要知道,当初他们到底连接到了什么?这“寂灭之眼”深处,除了那磅礴的寂灭本源,是否还隐藏着其他东西?比如,一丝来自“噬天”,或者……操控这一切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