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反问。她想了想，答道：“自然是为了引出后续的罪状。一件袍子，是僭越之罪，最能触动母后的逆鳞。”
“是，也不全是。”陆羽摇了摇头，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这亭台水榭，看到了更深远的东西，“袍子，是衣食住行之首。百姓求温饱，权贵求体面。一件袍子的颜色，背后是森严的等级，是国朝的礼法。武三思敢在衣着上逾越，心中便没有礼法。一个心中没有礼法的人，又怎会遵守国法？所以，臣弹劾的不是一件袍子，而是那颗被权欲撑大，早已无视法纪的野心。”
他顿了顿，看着若有所思的太平公主，继续道：“至于殿下所说的赏赐……臣所求，非金玉，非权柄。”
“那是什么？”太平公主追问道，身体不自觉地前倾，眼中充满了好奇。
陆羽的目光，从她精致的眉眼，滑落到她面前那杯尚未饮尽的清酒上，声音变得低沉而富有磁性：“臣所求，是海晏河清，四海升平。是将来有一天，殿下与太子殿下，能安坐于这水榭之中，不必再为宵小之辈而烦忧，可以真正地，共赏这一池锦鲤，一院风荷。”
这番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太平公主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她怔住了。
她见过太多太多趋炎附势的臣子，他们口中喊着忠君爱国，眼中却闪烁着对权力和财富的贪婪。她也见过一些所谓的清流，自命不凡，却迂腐不堪，空有抱负，不识时务。
可陆羽不一样。
他有雷霆手段，能于朝堂之上，谈笑间将一位亲王拉下马；他又有如此清澈高远的志向，所求的，竟是她和哥哥的安宁。
这一刻，她头顶那【试探】的黄色，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代表着【引为知己】的紫色，与那【欣喜】的粉色交相辉映，绚烂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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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提示音在陆羽脑海中响起，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公主。
良久的沉默后，太平公主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花枝乱颤，眼角甚至沁出了一点晶莹的泪花。
“陆羽啊陆羽，你可真是一个……妙人。”她拿起酒壶，亲自为陆羽斟满了酒，“以前本宫觉得，这满朝文武，皆是些面目可憎的庸碌之辈。今日方知，是本宫眼拙了。”
她将一杯酒推到陆羽面前：“这杯，本宫不敬你，也不谢你。本宫，是与我的知己对饮。”
陆羽端起酒杯，与她隔空一敬，再次一饮而尽。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融洽。两人不再谈论朝政，转而聊起了诗词歌赋，奇闻异事。陆羽凭借着前世的积累和系统的加持，无论是谈吐还是见识，都远非常人可比。太平公主听得是异彩连连，时而掩嘴娇笑，时而蹙眉深思，看向陆羽的眼神，也越发地柔和与亲近。
酒过三巡，夜色已深。
陆羽起身告辞。
太平公主亲自将他送到水榭之外，晚风吹起她的裙摆，月光洒在她绝美的脸庞上，竟有几分不舍。
“陆师，”她忽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几分清冷与郑重，“今日你扳倒了武三思，我那好哥哥武承嗣，怕是已经将你视作眼中钉了。”
陆羽脚步一顿。
只听她继续说道：“他可比武三思那蠢货，要难对付得多。而且……我总觉得，母后今日的安排，不止是清理门户那么简单。她让你兼领‘督察皇商司’，又赐你金牌，如朕亲临……这把刀，磨得太快，太利了。”
她的声音在夜风中飘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刀，是用来杀人的。可若是太利了，也容易……伤到握刀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