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江看着这位求知欲燃烧的物理学家,摇了摇头。
“原理不重要。”
“保住命,比什么都重要。”
他没再理会钱慧平那满腹的疑问,手伸进怀里,摸出几张叠得方方正正的黄纸符箓,以及一枚用红绳穿着的平安符。
王江把这些东西直接塞进钱慧平手里,语气严肃到不容置疑。
“钱教授,听着。”
“这两样东西,从现在起,贴身放好。”
“任何时候,都不能离身。”
钱慧平捧着那几张轻飘飘的黄纸,却感觉自己的手腕正在下沉,仿佛托着一座无形的山。
就在半小时前,谁要是敢给他看这种东西,他会当场给对方上一堂彻底的唯物主义思想教育课。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亲眼见证了王江手搓雷霆,见证了那只小狗吞噬恶鬼,更见证了同事断掉的手臂完好如初。
他的世界观,塌了。
此刻正站在一片废墟上,茫然四顾。
“这……真的管用?”钱慧平声音发干,但还是立刻将符箓贴身收好。
“平安符能挡灾煞,至于这几张金刚符……”
王江的视线扫过远处漆黑如墨的海面,声音压得极低。
“关键时刻,能替你挡下大口径步枪的子弹。”
“甚至是近距离爆炸的冲击。”
钱慧平的手剧烈地抖了一下。
子弹?爆炸?
他想过回国的路不会平坦,却从未想过,这会是一条如此惊心动魄的生死路。
“王……王先生。”钱慧平压着嗓子,眼神里透出无法掩饰的惊惧,下意识地扫视着四周的阴影,“黑蛇不是已经……后面还有人?”
海风灌入码头,带着咸湿的腥气。
昏黄的灯光在风中摇曳,将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拖拽得忽长忽短。
王江双手插兜,目光似乎能刺穿夜幕,看见那些潜伏在城市阴影里的鬼祟。
“黑蛇,只是一把刀。”
王江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一样敲进钱慧平的耳朵里。
“想让你死的人,不会因为一把刀折了就收手。”
“只要你一天没踏上内地的土地,你就一天不安全。”
“即便回去了,也要记住八个字。”
王江顿了顿,视线落在钱慧平那张写满风霜的脸上。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尤其是,”他补充道,“那些披着人皮的鬼,远比真鬼更难缠。”
钱慧平沉默了,只觉周身发冷。
他搞了一辈子学术,不懂这些江湖险恶,但他听懂了王江话语里的那股血腥味。
这次回国,是一场战争。
“我记住了。”钱慧平重重点头,这是一个承诺。
远处,渔船的柴油发动机发出轰鸣,打破了码头的死寂。
换了身干净衣服的小赵站在船头,正指挥着水手解开缆绳。
该走了。
钱慧平心里五味杂陈,他从怀里掏出那个磨损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急切地递向王江。
“王先生,大恩不言谢!能否留个联系方式?等我安顿好,一定……”
他想说报答,却发现任何报答在这份救命之恩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王江看着递来的纸笔,没有接,反而向后退了半步。
“不必了。”
钱慧平的手僵在半空,愣住了:“王先生?”
“钱教授,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王江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带着一股无法逾越的距离感。
“你回国后,是国之栋梁,万众瞩目。而我……”
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指了指地上那滩已经渗入水泥缝隙的血迹。
“我呢,有海外关系,对你前途不好。”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有些看不见的线,比看得见的刀子更要命。
钱慧平是聪明人,他懂了王江的苦心。
可正因为懂了,心里才更加酸楚。
救命恩人近在咫尺,自己却连留个联系方式的资格都没有。
“那……若我再遇到危险呢?”钱慧平眼眶发红,“再遇到这种……科学解释不了的危险……”
王江沉默了片刻。
他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了一枚温润的白色玉符。
玉符不过拇指大小,表面有淡淡的荧光流转,中央刻着一个古朴的“令”字,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拿着。”
王江将玉符递过去。
“若遇生死绝境,或人力不可为的麻烦,捏碎它。”
钱慧平用双手捧过,玉符触手生温,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全身。
“捏碎……你就能知道?”他声音颤抖。
“千里万里,我必赶来。”
这八个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山盟海誓更重,比金石之诺更坚。
钱慧平攥紧了玉符,掌心滚烫。他对着王江,深深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