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的清晨，空气清冽得像一块刚被擦亮的玻璃，阳光勉强穿透稀薄的云层，在地上投下淡金色的、缺乏温度的光斑。昨夜的雨水在坑洼处积聚，倒映着匆忙掠过的身影和依旧灰蒙的天空。
江诗韵起得很早，或者说，她一夜都未曾安睡。眼底淡淡的青黑，连粉底都难以完全遮盖。她对着镜子，试图挤出一个往常那样的、清浅的笑容，却发现嘴角沉重得如同坠了铅。范俊武持续数日的沉默，像一块巨大的、湿透的棉絮，堵在她的胸口，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疼。
她拿起手机，习惯性地解锁，屏幕干净得刺眼。那个熟悉的对话框，依旧停留在她几天前发出的、带着最后一点希冀和质问的信息上，下面是冰冷的、无边的空白。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指尖在屏幕上划动，找到了那个几乎从未主动联系过的名字——顾言深。编辑信息，措辞谨慎而客气：「顾学长，早上好。关于舞蹈最终版视频的几点细节，想再跟您确认一下，不知您今天上午是否方便？」
点击发送。不过十几秒，手机便轻轻震动。
「方便的。九点半，学校咖啡厅可以吗？」回复迅速，精准，不带任何冗余的情绪。
「好的，谢谢学长。」
放下手机，江诗韵看着镜中那个努力维持着平静表象的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她知道自己迈出的这一步，不仅仅是为了工作。更像是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沙漠里，本能地走向唯一可见的、或许能提供荫蔽的绿洲。哪怕那绿洲，可能只是海市蜃楼。
九点半，学校咖啡厅。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木质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块。顾言深已经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台打开的轻薄笔记本和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整个人干净、利落，像一幅精心构图的静物画。
看到江诗韵，他合上电脑，起身，为她拉开对面的椅子，动作自然流畅。
“谢谢。”江诗韵低声道谢，坐下，将带来的资料放在桌上。
“不客气。”顾言深重新落座，目光落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平静，“你看上去有些疲惫，昨晚没休息好？”
又是这种恰到好处的关心，不逾越，却直指核心。江诗韵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刮了一下，泛起细微的涟漪。她垂下眼，避开他的注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资料的边缘：“还好。我们先看视频吧。”
整个沟通过程，高效而顺畅。顾言深的意见依旧专业、一针见血，但他今天的话似乎比往常更少，更多的是倾听，只是在关键处给出建议。他的存在，像一块稳定可靠的基石，无声地承托着她此刻有些飘摇不定的心神。
工作很快谈完。江诗韵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江诗韵。”顾言深忽然叫住她，声音不高，却让她动作一顿。
他看着她，眼神深邃，像是蕴藏了无数未出口的话语，但最终，他只是用那种平稳的、听不出波澜的语调说：“有时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而等待一个永远不会给出的答案，是对自己的消耗。”
他的话，像一颗精准投入湖心的石子，瞬间在她努力维持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剧烈的震荡。他知道了。他一定看出了什么。而他选择用这种方式，既不点破，又给了她一个看似理智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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