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俊武抬手，摸了摸那道血痕，指尖触到已经凝固的痂，表情没什么变化。“来的路上，遇到点麻烦。解决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江诗韵能想象那“麻烦”的凶险。她不再追问。地下的寂静再次弥漫开来，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灯丝偶尔发出的、细微的滋滋声。
过了一会儿，范俊武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最后那场演出，录像里……除了你跳舞，还拍到了什么？”
江诗韵努力回忆。那场演出是她状态最差、也最投入的一次，脚踝的旧伤已经发出警告，但她强撑着跳完了全程。记忆混杂着疼痛、聚光灯的灼热和台下模糊的人脸。
“台下……有很多人。”她慢慢地说，声音虚弱，“有我们团队的，有陈明导演他们……好像，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人，站在角落阴影里。”她顿了顿，努力捕捉那些模糊的碎片，“当时没在意，以为只是好奇的观众……或者，园区里其他工作室的人。”
“阴影里的人……”范俊武重复着，眼神锐利起来，“能看清特征吗？”
江诗韵摇了摇头，带着歉意。“光线很暗，距离也远，我只记得……好像有个人，穿着很挺括的深色大衣，站姿……很笔直，不像普通人。”那是她作为舞者，对形体的一种模糊直觉。
范俊武的瞳孔微微收缩。深色大衣，笔挺的站姿……这描述，隐隐指向了顾言深身边那些训练有素的保镖或下属。如果当时他们就在现场，是为了监视？还是……为了在必要时，制造“意外”？
线索似乎又清晰了一分。这卷录像带的价值，可能比想象的更大。
“我们必须尽快看到里面的内容。”范俊武站起身，在狭小的空间里踱了两步，像困兽寻找着出路。“需要一个绝对安全，又能读取设备的地方。”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江诗韵身上，带着审视和权衡。“你……还能走吗？”
江诗韵看着自己那只沉重的石膏腿，感受着全身叫嚣的疼痛和极度的疲惫。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在肺叶里引发一阵隐痛。然后，她扶着墙壁，用那条好腿和手臂的力量，挣扎着，一点一点，试图站起来。
动作笨拙，迟缓，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无数的痛楚。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但她没有吭声，只是咬着牙，眼神里是范俊武熟悉的那种、不肯认输的执拗。
范俊武没有上前搀扶，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她如何与疼痛和虚弱抗争，看着她如何凭借一股意念，重新将这副破败的身体支撑起来。
当她终于拄着拐杖，摇摇晃晃地站定在他面前时，虽然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但腰背却挺得笔直。
“能。”她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像碎玻璃，带着锋利的边缘。
范俊武看着她，昏黄的灯光下，她湿漉漉的头发黏在额角，脸上毫无血色，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到铁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雨还在下。地下的喘息短暂而珍贵。他们必须带着这湿透的筹码，再次闯入那片危机四伏的雨夜，寻找下一个可能存在的、微小的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