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累，有时候还要值大夜班。但是，每当我看到一个垂死的病人被我抢救回来，看到他们家属脸上那种失而复得的笑容，我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修补这个世界。”
叶锋静静地听着，脚步放得很慢。
修补世界。
多么美好的词汇。
他和林婉，就像是硬币的正反面。
她在用手术刀修补生命，他在用军刀收割生命。
她在努力让这个世界变得完整，而他，却在黑暗中通过破坏和毁灭，来维持另一种残酷的平衡。
“挺好的。”
叶锋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这种生活，很适合你。”
这正是他内心深处最渴望，却又永远无法得到的东西。
宁静，祥和，没有杀戮，没有阴谋。
每天最大的烦恼，或许只是晚上吃什么，或者周末去哪里看电影。
但这对他来说，太奢侈了。
“那你呢？”
林婉停下脚步，转过身，直直地看着叶锋的眼睛。
“你还要继续那种生活吗？”
“虽然你没说，但我知道，你一定是在做很危险的事情。那种随时都会没命的事情。”
叶锋避开了她的目光，看向远处的天边。
那里有一朵云，被夕阳染成了血红色，像极了那是他在金三角看到的爆炸蘑菇云。
“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战斗的。”
叶锋的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
“如果不去战斗，那些黑暗就会吞噬掉这里的阳光。”
“那就让别人去啊！”
林婉有些激动，她一把抓住了叶锋的手臂。
“为什么非得是你？你已经做得够多了！看看你身上的伤，你这具身体还能撑多久？”
“叶锋，留下来吧。”
她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祈求。
“榕城很大，我也存了一些钱。”
“你不用再去拼命了。我们可以开个小诊所，或者哪怕你去当个保安队长都行。”
“只要平平安安的，每天能看到太阳，能好好吃饭，不好吗？”
那一瞬间，叶锋的心动摇了。
林婉描绘的那幅画面，太诱人了。
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是多少浪子梦寐以求的终点。
他看着林婉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面倒映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
他真的很想点头。
很想说一句“好，我不走了”。
但是，他的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了高飞那张满是血污的笑脸。
闪过了“幽灵之矛”基地里那些惨死的实验体。
闪过了“方舟基金会”那庞大而冰冷的阴影，依然笼罩在这个世界的上空，随时准备将这美好的和平撕得粉碎。
如果不把那个源头掐灭，这份宁静，终究只是镜花水月。
他可以逃避，但罪恶不会因为他的逃避而停止。
叶锋眼中的那一抹柔情，逐渐被坚冰所覆盖。
他缓缓地，却又坚定地，抽出了被林婉握住的手臂。
这个动作，像是抽离了某种可能，某种名为“幸福”的可能。
“对不起，林婉。”
叶锋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峻，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我不能留下来。”
“为什么？”
林婉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她不明白。
“因为有些事，还没做完。”
叶锋抬起头，看着天边那逐渐被黑暗吞噬的夕阳，眼神锐利如刀。
“有些垃圾还没清理干净，有些账还没算清楚。”
“在我把那些东西彻底埋葬之前……”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悲凉和决绝：
“我没有资格，享受和平。”
说完，他对着林婉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告别。
然后，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医院的大门，走向了那个属于他的，充满了血腥和硝烟的战场。
林婉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孤傲的背影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她知道，有些鸟儿是关不住的。
因为它们的羽翼，沾满了风暴的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