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在九楼,比苏曼的办公室大得多,椭圆形的会议桌能坐二十多人。林峰和苏曼进去时,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人——有部里的司局长,有智库专家,还有几位林峰不认识的领导。
主位空着。两点五十五分,门开了,一位六十岁左右的长者走进来。他穿着深色中山装,头发花白,但步伐稳健,眼神锐利。所有人立刻起身。
“都坐吧。”副总理摆摆手,在主位坐下。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在林峰身上停留了一秒,“这位就是东海的林峰同志吧?”
“是的,首长。”林峰站起身。
“坐,坐。”副总理示意他坐下,“你的报告,我昨天晚上就看过了。苏司长又给我补了一份材料,很详细。”
会议开始。按照议程,先由苏曼汇报政策背景和国际形势,然后林峰汇报东海的具体情况和请求,最后是专家补充意见,副总理做指示。
苏曼的汇报一如既往地专业精准。她用十分钟时间,梳理了国际半导体产业格局的变化,分析了美方制裁的深层意图,论证了国家层面支持半导体产业突围的必要性和紧迫性。每一句话都有数据支撑,每一个结论都有逻辑链条。
轮到林峰时,他站起身,走到投影仪前。屏幕上是“华夏芯”生产线的照片——那台已经停机的光刻机,空荡荡的车间,还有温知秋和团队在实验室熬夜的照片。
“首长,各位领导。”林峰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沉稳,“我汇报三个情况。第一,技术封锁的现状——‘华夏芯’主生产线已经停机,产能损失百分之六十;另有十二台关键设备面临授权锁定,如果全部停机,产能将降到原来的百分之二十。”
他切换幻灯片,显示资金数据:“第二,资金困境——三家外资银行集体抽贷十二亿,省内银团授信受阻,企业现金流只能维持七天。同时,境外资本协同做空产业链相关上市公司,‘启明科技’股价已经腰斩。”
第三张幻灯片是那封联名信的扫描件:“第三,政治压力——东海省内十二名厅级干部联名,要求调整我的工作分工,实质上是要求放弃对‘华夏芯’项目的支持。明天上午,省委常委会将讨论此事。”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看着屏幕上的那些数字、那些照片、那些签名。
林峰深吸一口气:“首长,各位领导,东海面临的情况很严峻。但我想汇报的不仅仅是困难,更是我们的决心——‘华夏芯’的技术团队还在实验室通宵攻关,温知秋同志说,就算设备全部停机,他们用手工也要把芯片做出来;省内的企业家们自发组织资金互助,陈启明同志表示,就算倾家荡产也要保住‘华夏芯’;八千多万东海人民,等着产业升级,等着过上好日子。”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很快稳住:“我们不是来要施舍,是来请求国家支持。我们相信,芯片断供不只是东海一个省的问题,这是国家之痛。我们也相信,暂时的困难不能动摇我们走自主创新道路的决心。只要国家支持,只要政策到位,我们一定能突破封锁,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汇报结束。林峰站在原地,等待着。
会议室里沉默了很久。副总理摘下老花镜,揉了揉鼻梁,然后缓缓开口:“小林,你的报告我看了,你的汇报我也听了。说得很好,也很痛。”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京城的冬日景象:“东海的问题,确实不只是东海一个省的问题。芯片断供,这是卡脖子,卡的是整个华夏的脖子。今天卡芯片,明天就能卡别的。这种滋味,我们不能再尝了。”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全场:“我提议,成立国家‘半导体产业突围领导小组’,我任组长,相关部委和重点省份参加。东海,就列为‘国家级集成电路产业基地’,享受相关政策支持。”
会议室里响起低低的议论声。副总理继续说:“具体措施:第一,国家集成电路大基金,一期资金优先支持东海;第二,组织全国科研力量,对口支援‘华夏芯’的技术攻关;第三,协调金融机构,确保企业资金链不断;第四,对外交涉,坚决维护华夏企业的合法权益。”
他看向林峰:“小林,这些措施,你觉得够不够?”
林峰感觉眼眶发热,他用力点头:“够了,首长。谢谢首长!”
“不用谢我。”副总理摆摆手,“要谢,就谢那些在实验室里熬夜的技术人员,谢那些在生产线坚守的工人,谢那些在资金链断裂边缘还在坚持的企业家。是他们,在为国家争这口气。”
会议在四点半结束。走出会议室时,林峰感觉脚步都轻了。苏曼走在他身边,低声说:“去我办公室,有些细节还要对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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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京城开始下雪。
细密的雪花在路灯的光晕中飞舞,悄无声息地覆盖了街道、屋顶、树枝。苏曼的公寓里,暖气开得很足,玻璃窗上凝了一层水雾。
两人叫了外卖,简单的四菜一汤,摆在小餐桌上。苏曼开了一瓶红酒,倒了两个半杯。
“庆祝一下。”她举杯,“虽然战斗还没结束,但至少,看到了曙光。”
林峰和她碰杯:“谢谢你,苏曼。没有你,今天不会有这个结果。”
“是你自己的报告打动了首长。”苏曼抿了一口酒,“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晚饭后,两人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看着窗外的雪。京城在雪夜中显得静谧而美丽,远处的霓虹灯在雪幕中晕开,像一幅水墨画。
“林峰。”苏曼轻声叫他。
“嗯?”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苏曼问,“在东海,那时候你还是副市长,来部里跑项目。我在走廊里碰到你,你抱着一大摞材料,差点撞到我。”
林峰笑了:“记得。你把我的材料撞了一地,还帮我一张张捡起来。那时候我就想,这个女干部真细心。”
“那时候你可没现在这么沉稳。”苏曼也笑了,“说话语速很快,眼睛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儿。我当时就想,这个人,要么成大事,要么闯大祸。”
“那你觉得我现在是哪一种?”
苏曼转过头,看着他。灯光下,她的眼睛很亮:“我觉得……你在做对的事,哪怕很难。”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你看你,瘦了这么多。这三天,一定很煎熬吧?”
林峰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很凉,但手心有温度。
“苏曼。”他低声说。
“嗯?”
“今晚……我不想回去了。”
苏曼看着他,眼神复杂。几秒钟后,她轻轻点头:“好。”
她站起身,拉着他的手走进卧室。房间不大,一张双人床,铺着浅灰色的床单。窗外的雪还在下,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暖气片轻微的嗡鸣。
苏曼关掉大灯,只留一盏床头灯。昏黄的光线下,她解开头发,脱下羊绒衫,然后是长裤。林峰看着她——四十岁的女人,身材保持得很好,皮肤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她走过来,抱住他。这个拥抱很轻,但很用力。
“林峰……”她在耳边轻声说,“就今晚。明天,你还是东海的常务副省长,我还是部里的司长。但今晚……就让我们做一回普通人。”
林峰吻住她。这个吻很温柔,带着红酒的香气,还有这些年压抑的情感。
衣服一件件落下,落在深色的地毯上。床垫很软,陷下去,又弹起来。苏曼的指尖划过他的背,那里有旧伤疤,是多年前在部队留下的。她的吻落在那些疤痕上,很轻,像羽毛。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整个京城。房间里很暖,两人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林峰感觉自己像一艘在暴风雨中航行太久的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停泊的港湾。而苏曼,这个平时总是冷静克制的女人,此刻在他身下绽放,像冬夜里突然盛开的花。
结束后,两人相拥而眠。苏曼的头靠在他胸前,手指在他胸口轻轻划着圈。
“林峰。”她轻声说。
“嗯?”
“回东海后,要小心。谢文远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
“还有……保护好自己。”她的声音更低了些,“我听说,谢文远和境外势力有牵扯。那些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林峰收紧手臂,把她搂得更紧:“我会的。”
窗外,雪渐渐停了。东方天际,隐约泛起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而战斗,还在继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