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简鑫蕊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干涩,“我再安排一下,尽快回去。”
挂断电话,她在走廊里站了很久,才勉强整理好情绪,重新推开病房门。
志生察觉到她回来,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口问:“谁的电话?看你聊了挺久。”
简鑫蕊挤出一个笑容,走到床边,拿起水果叉递给乔玉英一块蜜瓜,故作轻松地说:“是魏然。他……催我回美国了。我妈那边,情况不太好,他一个人有点顾不过来。”
志生闻言,微微一怔。简鑫蕊要走了?这个消息有些突然。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帮忙打理琐事,应对母亲的情绪。虽然母亲对简鑫蕊时冷时热让他感到隔阂和烦躁,但骤然听到她要离开,心里还是泛起一丝复杂的波澜,有解脱,也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更多的是不舍。
乔玉英接过哈密瓜,却没吃,看着简鑫蕊,关切地说:“你母亲身体要紧,是该回去。这些天辛苦你了,孩子。”
“阿姨,您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简鑫蕊说着,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志生,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挽留的神色。
然而,志生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说:“鑫蕊,家人重要。回去好好照顾你母亲,需要帮忙的话,可以说。”
志生客气而真诚的话语,让简鑫蕊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果然,没有一丝想要她留下的意思。她所有的付出和陪伴,似乎都无法在他心里激起真正的涟漪。那个因为明月离开而出现的空洞,她拼尽全力,也未能填补分毫,反而让自己陷入了更深的泥沼。简鑫蕊看了志生一眼,志生的脸上没有一点虚伪的表情,满眼都是关心和理解,她的心才好受些,她知道,志生对谁都不会虚情假意!
她低下头,还是掩饰不住眼底的失落和不甘,轻声应道:“嗯,我会的。”心里却是一片冰凉,以及对即将离开志生身边的不舍与恐慌。母亲的病不能不管,可志生这里……她这一走,之前所有的努力,会不会都付诸东流?她想让志生早点回南京,久隆集团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能总指望陈景明,董浩然,但乔玉英正在康复之中,还没有完全康复,她又如何说得出口。
简鑫蕊心中挣扎再三,那句盘旋了许久的提议,终究还是说出了口。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重新挂上温婉的笑容,对着乔玉英柔声说道:“阿姨,我看您在这里养病,虽然清静,但志生一个人照顾你也辛苦,明月的公司也忙。而且志生的公司那边,南京久隆集团那么多事情,总不能一直靠陈总撑着。”她顿了顿,观察着乔玉英的神色,继续道,“南京的医疗条件比这里好,我也认识南京一些大医院的医生。要不……您跟我们一起回南京去休养?这样志生能兼顾工作和照顾您,不是两全其美吗?”
她说完,满怀期待地看着乔玉英,又悄悄瞥了志生一眼,希望他能帮腔。
乔玉英正小口吃着志生递过来的苹果,闻言动作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却深远地看向简鑫蕊,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将口中的苹果咽下,才轻轻摇了摇头。
“孩子啊,你的心意,阿姨领了。”乔玉英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南京……我就不去了。”
她顿了顿,视线微微移开,仿佛透过病房雪白的墙壁,看到了遥远的什么地方,声音里带上了浓得化不开的思念:“亮亮念书,念念还小,他们从小就跟着我、离不开我。我要是去了南京,他俩怎么办……我这把老骨头,在哪养着不是养?但能离孙子孙女近一点,心里就踏实一点。”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简鑫蕊,那眼神明确地表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这里挺好,真的。”
这番话像一盆凉水,从头到脚浇了简鑫蕊一个透心凉。她所有精心盘算的理由,在乔玉英对孙辈朴素而执着的牵挂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别有用心。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时都是多余的,甚至可能引来反感。
志生在一旁默默听着,母亲的话让他心头一震,那股对明月和孩子们的愧疚感再次翻涌上来。他清楚地知道,母亲拒绝去南京,根本原因还是放不下明月和两个孩子,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固执地守望着那个已经破碎的家。他看着简鑫蕊瞬间黯淡下去的脸色和掩饰不住的尴尬,心中那点因她即将离开而产生的不舍,也被这更沉重的现实冲淡了。他低声对母亲,又像是对自己说:“妈,您别想那么多,先把身体养好最重要。”
简鑫蕊勉强维持着嘴角的弧度,手指却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低声应道:“是……是我考虑不周了,阿姨。您说得对,还是孩子们要紧。”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自己仿佛始终是个局外人,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融入这个由血脉和十年岁月紧密联结的圈子。乔玉英心里那座名为“家”的堡垒,城门始终只为明月和孩子们敞开,而她,连敲门的机会都显得如此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