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的人很快带回消息,虽模糊,却也印证了凤姐儿的猜想:贾琏醉酒频频露出丑态,如今正要往尤老娘屋子里去吃茶。凤姐儿心中冷笑连连,暗自骂了一声:杀千刀的糊涂东西,真是急赶着投胎!面上却已换上了一副浑然不知、热心周全的模样。她重新匀了面,理了理鬓角,带上得体的笑容,带着平儿,暗暗让人备下软轿,先来见贾母,恰好王夫人也在贾母屋里坐着。
“老祖宗,太太,”凤姐儿笑吟吟地福了一福,“后头府里侯爷,方才差人来请我过东府一遭,说是要抬珍大嫂子那一双妹子进侯府做姨娘,商议着定日子,让我去参赞一二。我想着,这虽是东府里的事儿,到底也是珩兄弟的喜事,论理该问问老祖宗和太太的意思。我想,不如老祖宗和太太也受累移步过去瞧瞧?一则显得咱们西府对这事看重,全了亲戚情分;二则,也好让珩哥儿记着老祖宗和太太的这份关怀,岂不两全?况且,宝玉那档子事儿还得着落在他身上。”她话说得滴水不漏,又特意点出李珩如今的身份地位。
贾母正歪在榻上合着眼小憩,闻言撩起眼皮。一旁的王夫人也抬起了头。提起李珩,两人心头都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宝玉还在他锦衣卫里“闭门思过”呢!虽说昨日袭人回来,已仔仔细细、带着几分刻意安抚地回禀过了:“老太太、太太且宽心,宝二爷在那儿,虽说是关着的,可侯爷特意关照了,住的是最窗明几净的屋子,一日三餐茶水都是上好的,断不敢委屈半点。连秋纹、碧痕两个丫头,每日还有专门的女大人领着去洗漱,一切都安好。”
贾母和王夫人听了,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虽然明知那是进多出少的诏狱,但这份“照料”的体面工夫,李珩倒是做得十足,她们心里也难免存着几分对李珩手段的忌惮,和一丝被动的“感激”。如今凤姐儿提到让李珩“记着好”,正戳中了她们的心事。宝玉的事儿,眼下还得指着这位“珩哥儿”高抬贵手呢!
贾母沉吟片刻,觉得凤姐儿这话在理。亲自去一趟,既显得重视亲戚情分,给了东府面子,也算是对李珩释放一分善意,于宝玉之事有益无害。王夫人听的多宝玉有益,自然更无异议。当下,贾母便道:“凤丫头说的在理儿,也罢,我老婆子就去凑个热闹。”
凤姐儿心中暗喜,面上愈加殷勤,立刻吩咐下去备软轿。一时,贾母、王夫人和凤姐儿也各自上了小轿。平儿领着丫鬟婆子们簇拥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荣国府大门,转上宁荣街,径往那东边宁国府而去。轿帘微微晃动,凤姐儿端坐其中,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眼神锐利如刀,只等着要看那东府里即将上演的一出“好戏”。
“哼,正愁着没借口避开贾琏那糊涂东西纠缠,那冤家就来生事非,他是有多不放心我?恨不得把琏二爷那杀千刀的即刻治死,好独占了我才好!唉!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明明是抢的旁人碗里的,他却呲牙咧嘴的护食又护得厉害!真真儿是个霸道不讲理的,暗地里跟了他,也算是我这辈子的孽缘了。”凤姐儿想起李珩那无人时的“蛮横,不讲道理”,不由嘴角微微上扬。“若是琏二爷有他一半的体贴疼我,我当初也万万不会让那狠心的冤家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