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吃了吗?”
“吃了。”陈渡看着弟弟狼吞虎咽,自己喝了一大碗凉水。
下午,他没再去王员外家。他带着小栓在镇上转,仔细观察着码头和车马行。他需要找到一个可靠又支付得起路费的去南方的法子。
在一家车马行外,他听到几个力夫在闲聊。
“……听说南边不太平,水路查得严。”
“可不是,四海的人跟官府穿一条裤子,过路的商船都要扒层皮。”
“走陆路也够呛,山匪多如牛毛……”
陈渡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前路似乎被堵死了。
傍晚,他带着小栓回到客栈,却见掌柜的等在门口,脸色不太自然。
“客官,您……您还是另寻他处吧。”掌柜的搓着手,“有人来打听过你们。”
陈渡心里咯噔一下:“什么人?”
“几个生面孔,穿着体面,不像本地人,问有没有一对带着孩子的兄妹住店。”掌柜的压低声音,“我看他们来者不善,就说没有。但这地方……你们怕是不能再住了。”
陈渡知道,追兵又摸上来了。他谢过掌柜,带着小栓迅速离开。那刚付过钱的房间,连门都没进。
夜色中,他们再次流落街头。怀里的那一钱银子,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们躲进镇外那座废弃的土地庙。老乞丐还在,看到他们,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小块地方。
夜里下起了雨,雨水从庙顶的破洞漏下来,在地上汇成小洼。陈渡把小栓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挡住风雨。孩子在他怀里发抖,不知是冷还是怕。
“哥,俺们会死吗?”小栓带着哭腔问。
“不会。”陈渡的声音在雨声中异常坚定,“哥答应过爹,要照顾好你。”
后半夜,雨停了。月光从破洞照进来,映着地上晃动的水光。陈渡毫无睡意,他看着怀里熟睡的小栓,看着角落里蜷缩的老乞丐,看着这残破的庙宇和清冷的月光。
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去泉州。
可是路费从哪里来?怎么避开四海的眼线?
他摸出那个木匣,再次打开暗格,看着那张指引他去泉州的纸笺。“福船号林氏商行”。这七个字是他唯一的希望。
天快亮时,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轻轻摇醒小栓。
“小栓,哥要去做件事。你在这里等着,若是……若是哥中午没回来,你就跟着这位老爷爷,他会给你找口吃的。”他把剩下的几个铜钱塞进小栓手里,又对醒来的老乞丐拱了拱手,“老人家,拜托了。”
老乞丐浑浊的眼睛看了他片刻,点了点头。
陈渡最后摸了摸小栓的头,转身走出土地庙,踏着晨露,向着镇子里四海货栈的方向走去。
他要去赌一把。赌四海货栈的人,不认识他这个“逃奴”。赌他能混进去,找到一份能快速挣到路费的活计,哪怕是刀头舔血的活。
晨光熹微中,他的背影单薄却笔直。怀里的木匣贴着他的胸口,那枚当掉的玉坠,仿佛还在那里散发着微弱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