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这会不会就是四海帮用来处理“货”,或者执行“不留痕”命令的地方?那个画着骷髅头标记的山坳,就是这地方的所在?
他把这几张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纸,连同之前得到的地图、那片深蓝色的布料碎片,仔细地归拢在一起,重新用油布包裹好,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兽皮坎肩粗糙的内里摩擦着油布包,像一个灼热的秘密,烫着他的胸口。
信息像破碎的镜片,每一片都映照出阴谋的一角,但拼凑起来,依旧是一幅残缺而危险的图画。他知道,自己揣着的不仅仅是指引方向的地图,更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药。四海帮的搜捕网正在收紧,而这条看似唯一的生路前方,还有一个画着骷髅头的、吞噬生命的陷阱在等着他们。
他转头看向洞外,那线天光似乎比刚才亮了一点点,呈现出一种沉郁的铅灰色。黎明快要来了。
必须在天亮前,在四海帮的人展开新一轮拉网式搜索前,离开这个已经不再安全的藏身之所,尽可能远离这一带。
他轻轻拍了拍阿青的脸颊,触手一片滚烫。“阿青,阿青,醒醒,我们得走了。”
阿青的眼皮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黑暗中和陈渡对视了片刻,她涣散的眼神才慢慢聚焦,认出了他。她没有问怎么了,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试图自己撑起身体,却因为牵动伤口而痛得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陈渡扶住她,让她靠着自己喘息。他拿起那个从尸骸旁找到的、早已干瘪硬化的皮囊水袋,晃了晃,里面空空如也。他舔了舔自己干得起皮的嘴唇,喉咙里像有砂纸在摩擦。
准备离开时,他的脚步顿住了,目光再次落向那个被他用碎石粗略掩埋的浅坑。同是乱世飘萍,虽然对方是四海帮的人,是敌人,但落得如此凄惨下场,曝尸于这荒山洞穴,终究让人心有戚戚。他沉默地走过去,用脚将旁边的浮土又多拨了一些盖在石堆上,让它看起来更像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包。
做完这微不足道的一切,他弯下腰,将阿青重新背到背上。她的身体比之前更加滚烫,也更加沉重,像一块烙铁压在他的伤处。他咬紧牙关,调整了一下姿势,用那根充当腰带的铁链再次将她和自己绑紧,然后拨开洞口的藤蔓,钻了出去。
山林依旧笼罩在黎明前最深的寒意里,空气冷得刺肺。东边的天际,那抹铅灰色正在缓慢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显冰冷的鱼肚白。
他辨认了一下西边的方向,那里山峦叠嶂,林海莽莽,通往未知的西口集,也通往那个画着骷髅头的死亡山坳。
他迈开了脚步,每一步都踩在潮湿腐烂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背上的重量,怀里的秘密,前方的杀机,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
林深,雾起,前路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