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迈过歪倒的篱笆门,走进院子。院子里的地面坑洼不平,角落里堆着些柴火和一个破旧的鸡笼,里面空无一物。
他走到房门前,停顿了一下,才侧身挤了进去。
屋里很暗,只有灶膛里跳跃的火光提供着有限的光亮。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和食物烧糊的混合气味。陈设极其简陋,一张土炕,一个灶台,一张歪腿的桌子,几个树墩充当凳子。
老人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关上了门。屋内顿时更加昏暗。
他没有看陈渡,径直走到灶台前,用木勺在一个冒着热气的瓦罐里搅了搅,舀出半碗黑乎乎的、类似糊糊的东西,放在桌上。然后又拿起一个缺了口的陶碗,从水缸里舀了半碗清水,一并放下。
做完这些,他走到土炕边,在一个离陈渡和阿青最远的角落坐下,抱起他的木棍,闭上眼睛,像是入定了一般,不再理会他们。
自始至终,他没有说过一句话。
陈渡站在屋子中央,有些无所适从。这诡异的沉默和接纳,让他比面对明刀明枪更加不安。他仔细打量着屋子,除了生活必需的简陋物件,没有看到任何能显示身份的东西。
他先把阿青小心地放在土炕的另一头,让她躺好。她的额头依旧滚烫,呼吸微弱。
他走到桌边,看了看那碗糊糊和清水。犹豫再三,极度的干渴战胜了警惕,他端起水碗,先自己喝了一小口。水很凉,带着点土腥味,但无异味。他等了片刻,身体没有异常反应,这才端起碗,走到炕边,一点点喂给阿青。
阿青无意识地吞咽着。
喂完水,陈渡看了看那碗糊糊,最终还是端起,几口吃了下去。味道很差,像是各种杂粮和野菜混煮,还带着焦糊味,但至少是热的,能填充空虚的胃。
吃完东西,他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他看向角落里的老人,老人依旧闭目养神,仿佛屋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陈渡走到门后,透过门板的缝隙向外观察。村子死一般寂静,其他破败的房屋像一座座坟墓。只有远处山林里偶尔传来的鸟叫,证明时间还在流动。
他退回炕边,检查阿青肩膀的伤口。布条解开,伤口周围的红肿似乎蔓延了,脓血依旧不断渗出,散发着不好的气味。他从怀里掏出那个油布包,犹豫了一下,又塞了回去。里面的地图和记录至关重要,不能轻易暴露。
他只能用清水再次为她清洗伤口,然后从自己破烂的内衫上撕下相对干净的一条,重新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靠着炕沿坐下,匕首藏在手边能够到的位置。他不敢睡,只能强打精神,守着阿青,也防备着那个沉默诡异的老人。
屋檐很低,遮挡了大部分天光,让屋内始终处于一种昏暗的状态。灶膛里的火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只剩一点暗红的余烬。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陈渡的眼皮开始打架,角落里的老人忽然动了一下。
他睁开眼,站起身,依旧没有看陈渡和阿青,而是拄着木棍,慢吞吞地走到门边,拉开门,走了出去。
陈渡立刻警惕地凑到门缝边。
只见老人走到院子角落,拿起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开始一下一下,慢条斯理地劈砍那些堆着的柴火。他的动作很慢,却很稳,每一下都精准地落在木柴的纹理上。
他就那样劈着柴,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件事。
陈渡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的疑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深了。
这个老人,这个村子,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他们像是暂时找到了一片可以喘息的屋檐,但这屋檐之下,隐藏着怎样的风雨,他完全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