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疑窦丛生。老默显然知道些什么,关于父亲,关于渡亡人,但他不肯明说。
夜里,阿青睡下后,陈渡独自坐在门边,看着漆黑的水面。老默的话,河觋的警告,阿青身上的谜团,四海帮的威胁……所有线索都像水下的暗草,纠缠在一起,理不出头绪。
他拿出那个贴身藏着的油布包,在黑暗中摩挲着。地图,记录,骷髅头标记……西口集。原本清晰的目标,被这诡异的回水湾彻底打乱了。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和阿青被困在这里,并非偶然。河觋所说的“了了此间事”,恐怕不是简单的养好伤那么简单。
阿青的过去,父亲的踪迹,四海帮的阴谋,似乎都隐隐与这回水湾,与这古老的河葬习俗,有着某种看不见的联系。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水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是鱼跃,也不是寻常的水流声。那声音很轻,很克制,像是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正极其小心地划着水,靠近这座筏屋。
陈渡立刻警觉起来,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透过鱼鳔窗纸向外望去。
月色黯淡,河面一片墨黑。借着远处其他筏屋零星熄灭的灯笼投下的微光,他隐约看到,一条窄小的、没有点灯的“水划子”(一种极小的单人舟),正像水鬼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到他们这座筏屋的侧面阴影里,停了下来。
船上似乎只有一个人影,隐在黑暗中,看不清面目。
那人影在船上静坐了片刻,似乎在观察倾听。然后,他极其缓慢地俯下身,将手伸进了冰冷的河水里,摸索着筏屋底部竹筏的缝隙。
他想干什么?
陈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匕首已经握在手中。是四海帮派来的探子?还是回水湾里,对他们心怀不轨的人?
那人影摸索了一阵,似乎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又或者是在放置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重新坐直身体,开始悄无声息地划动“水划子”,很快便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河面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陈渡却不敢放松。他死死盯着那人影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脚下看似平静的河水。
这水下,刚才被放下了什么?或者,被取走了什么?
一种比刀剑更阴冷的危机感,顺着他的脊梁骨,慢慢爬了上来。
回水湾的平静,终于要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