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父亲把师爷的荷包塞进他怀里,顺着暗道去河边,找摆渡的老徐。
一起走!
父亲摇头,举起那把变形的刻刀:我得给他们留点记号。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记住,把荷包送到省城巡抚衙门。
暗道狭窄得只能爬行。陈渡最后回头时,看见父亲正把火药洒在兵器箱上。他的背影在烟雾中挺得笔直,像一尊塑像。
暗道出口藏在河边的柳树根下。陈渡刚钻出来,就听见龙王庙方向传来爆炸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惊起满河的水鸟。
摆渡的老徐已经在等着,船头挂着盏不显眼的渔灯。你爹呢?老翁问。
陈渡摇头,把荷包递过去。老翁掂了掂荷包,长叹一声:上来吧。
小船驶入河道时,陈渡看见漕帮的船队正在集结。那些船上都架起了黑布蒙着的东西,形状很像密室里的火铳。
天快亮时,他们遇上了巡检的官兵。为首的军官检查荷包后脸色大变,立即吩咐调转船头:快!去水师营!
朝阳升起时,陈渡站在水师战船的甲板上,看见官兵正在包围漕帮的船队。刀疤脸在船上叫骂,突然被一箭射中胸口,栽进河里。
战斗结束得很快。漕帮的人大部分被擒,只有几条船趁乱逃走。水师提督亲自接见了陈渡,那是个面容憔悴的中年人,官袍下摆还沾着血迹。
你父亲是英雄。提督说,我们盯漕帮很久了,可惜......
陈渡没说话。他望着运河上漂浮的碎木板,突然看见一盏完好的河灯顺流而下。纸莲花瓣完好无损,烛火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微弱,却始终没有熄灭。
午后,他在伤员堆里找到了老徐。老翁受伤很重,却坚持要说完最后一句话:你爹留了东西......在船板夹层里......
那是一本薄薄的册子,用油布包着。扉页上写着:渡亡人手札。第一页只有一句话:渡人易,渡己难。
夕阳西下时,陈渡独自站在船头。运河在前方拐了个弯,消失在暮色里。他想起父亲刻在砖墙上的最后一道纹路,那既不是水纹也不是云纹,而是一个完整的圆。
水师提督派人送来盘缠和文书,嘱咐他去省城安身。但陈渡把文书折好收进怀里,转身走向来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