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愣住了。父亲不知道紫檀木匣?这怎么可能?顾老和婆婆都言之凿凿,说那是父亲追查的关键物证。
“不会错的,爹。顾老和一位婆婆都提到了,说那木匣与您查的漕粮案有关,是重要的物证。”陈渡坚持道,仔细观察着父亲的反应。
父亲皱起眉头,沉吟片刻,才缓缓道:“漕粮案的卷宗和证据,当年大部分都已焚毁或散佚……或许,顾老七查到了一些为父不知道的线索?又或者,是袁贼那边放出的诱饵?”他看向陈渡的目光带着担忧,“渡儿,此地凶险,人心叵测,有些话,不可尽信。你切记要小心,莫要被人利用了。”
父亲的话合情合理,充满了关切,但陈渡心中那丝异样的感觉却越来越清晰。父亲的反应太平静了,对于可能存在的、能证明他清白的关键物证,他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急切和重视,反而在引导自己怀疑顾老?
陈渡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父亲放在桌上的那卷书册上。书册的纸质泛黄,似乎是古籍,但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父亲方才转身时,他依稀看到父亲的手指在书页上留下的印记很新,不像是久病无力之人能留下的。
还有那双手……虽然冰冷枯瘦,但虎口和指关节处,似乎……过于光滑了些?陈渡记得清楚,父亲常年操持“渡亡”的活计,手上布满了细小的伤痕和老茧,尤其是右手拇指和食指,因常年持握刻刀和桃木楔,有一层厚厚的、磨不掉的茧子。而眼前这双手,虽然瘦,却显得有些……“干净”。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骤然钻入陈渡的脑海,让他瞬间如坠冰窖。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他的父亲吗?
还是……一个精心伪装的、试图从他这里套取信息的……冒牌货?
这个想法让他浑身发冷,血液几乎逆流。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打草惊蛇。如果这是假的,那真的父亲在哪里?这些人布下这个局,目的究竟是什么?是为了顾老的那张密道图?还是为了引出更多像卖藕粉婆婆那样的同党?
他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依赖:“爹,我明白了……我会小心的。只是……我有些累了,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下?”
“好,好,你定然是吃了不少苦头。”父亲(假父亲?)脸上露出慈爱和心疼的神色,指了指那张简陋的石床,“你就在这儿歇息,这里暂时安全。”
陈渡顺从地走到床边坐下,背对着那个“父亲”,感觉那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的背上,充满了审视与算计。他假装疲惫地躺下,面朝墙壁,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地宫深处,暗流汹涌。而他,仿佛独自漂泊在一条更加黑暗、更加危险的河道上,连唯一可能依靠的岸,都可能是虚幻的倒影。
石室里,只剩下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两个各怀心思的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