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将就着住。”他说。
新住处比老周的船更破，但更隐蔽。陈渡在四周设了几个简易的警报装置——用细线拴住空罐头，有人靠近就会发出声响。
小栓病了。可能是夜里泡水着了凉，发烧说胡话。陈渡用老周教的土方子，采来薄荷叶敷在他额头上。
“爹......别走......”小栓在梦里哭。
老周叹了口气，拿出珍藏的酒，给小栓擦身子降温。
“这孩子，命苦啊。”
三天后，小栓的烧退了，但人瘦了一圈。他变得沉默寡言，常常望着河水发呆。
一天，老周从外面回来，带来一个消息：渔村被搜查了，好几户人家被带走问话。
“他们在找你们。”老周看着陈渡，“赏银又涨了。”
陈渡的心沉了下去。他们终究还是连累了老周。
“周叔，我们......”
老周摆摆手：“什么也别说了。我老周活了六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
他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张饼：“吃吧，吃完赶路。”
“去哪？”小栓小声问。
老周摸摸他的头：“去个更安全的地方。”
夜里，他们收拾行装。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就几件衣服，一点干粮。老周把所有的钱都塞给陈渡。
“周叔，这......”
“拿着。”老周说，“我老了，用不着这些。”
小栓抱着老周的腿不肯放手：“周爷爷，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老周笑了，露出缺了门牙的牙床：“傻孩子，周爷爷的家在这呢。”
第二天拂晓，他们就要出发了。老周送他们到岔河口。
“顺着这条河往下走，一天就能到白鹭洲。那里水网密布，容易藏身。”
陈渡深深鞠了一躬：“周叔，大恩不言谢。”
老周摆摆手：“快走吧，趁天还没大亮。”
船缓缓离岸。小栓站在船头，一直挥手，直到老周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
“哥，咱们还能见到周爷爷吗？”
“能的。”陈渡说，“等安全了，就回来找他。”
河水静静流淌，两岸的芦苇在晨风中摇曳。新的一天开始了，而他们的逃亡，还在继续。
船行到中午，前方出现一片沙洲。洲上白鹭成群，见船来，扑棱棱飞起一片。
“应该就是这里了。”陈渡说。
沙洲很大，水道纵横。他们找了处隐蔽的河湾停船。这里芦苇更高更密，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陈渡在洲上转了转，发现有个废弃的茅屋，可能是以前看洲人住的。屋很破，但还能遮风挡雨。
“今晚住这。”他对小栓说。
茅屋里有些旧家具，都蒙着厚厚的灰。小栓帮忙打扫，动作很轻。
“哥，俺想周爷爷了。”
陈渡没说话，只是摸摸他的头。
傍晚，他们在洲上生了堆小火，烤鱼吃。鱼是老周给的腌鱼，很咸，但能下饭。
“哥，你看。”小栓指着天空。
一群大雁正往南飞，排成人字形。叫声悠长，在暮色中传得很远。
“它们要去哪？”小栓问。
“去暖和的地方。”陈渡说，“等春天再飞回来。”
“那咱们呢？咱们有暖和的地方去吗？”
陈渡望着南飞的大雁，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夜色渐深，洲上很静，只有水声和虫鸣。陈渡搂着小栓，看着跳动的火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