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又昏睡过去。喂下去的那点水,像滴在烧红石头上的雨滴,瞬间就蒸发了,没能唤醒她多少精神。陈渡坐在她旁边,听着她时而急促时而微弱的呼吸,感觉自己像守在即将燃尽的篝火旁。
庙里比外面更阴冷。风从没了门的洞口灌进来,在破败的梁柱间打着旋,发出低沉的呜咽。他不敢生火,烟和光都会成为指路的箭。
饥饿感开始像老鼠一样啃噬他的胃。他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目光落在角落那堆烂稻草上。他走过去,用匕首扒拉了几下,除了几只受惊逃窜的潮虫,一无所获。
必须出去找点吃的。
他回到阿青身边,将盖在她身上的布掖紧,又把那柄匕首塞进她没受伤的那只手里,让她虚握着。他低声说:“我就在附近,很快回来。”
阿青没有反应。
他深吸一口气,挪开堵门的破木板,侧身钻了出去,又将木板尽量复原。
外面天光已经大亮,林间的雾气散了些。他绕着破庙快速查看了一圈,重点看那些杂草倒伏的痕迹和泥地上的印记。除了他们自己来时的脚印和一些小型野兽的爪印,没有发现新的、属于人的足迹。
那个“望风”的残匪,或许真的没敢跟来,或许已经死在了山里的某个角落。
他稍微松了口气,但不敢走远。他在庙后的山坡上寻找,希望能找到些野果或能吃的块茎。这个季节,山林并不慷慨。他找到几丛野莓,大部分还是青的,只有零星几颗泛着不健康的暗红色。他尝了一颗,酸涩无比,但还是把能找到的都摘了,用一片大树叶包着。
在一处岩石背阴的湿滑苔藓间,他发现了几簇灰褐色的、伞盖很小的蘑菇。他不认识,不敢碰。
正当他准备放弃,往回走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一丛灌木的根部,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他停下脚步,蹲下身,拨开交错的枝叶。
是一个巴掌大的、扁平的铁皮盒子,半埋在腐殖土里,锈得很厉害,但盒盖边缘那点没被完全腐蚀的漆色,在昏暗光线下反了一下光。
他把它挖了出来。盒子很轻,锁扣已经锈死了。他用匕首撬了几下,盒盖“嘎吱”一声弹开。
里面没有他期望的食物或钱财。只有几张被水汽浸得发黄、粘连在一起的纸,以及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小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那几层几乎一碰就碎的纸。是两张粗糙的地图,墨迹已经晕开,勉强能看清蜿蜒的线条代表山脉,几个点旁边标注着模糊的字。一张图的一角,画着一个类似庙宇的简单图案,旁边还有个更小的叉。另一张图的范围似乎更大,一条粗线代表河流,旁边标注着“西口集”。
他的心跳快了几拍。西口集,他听跑船的老人提起过,是往西走,出了这片大山后一个不小的镇集。
那个油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块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深褐色硬块,闻着有股淡淡的、奇异的苦味。他不认识这是什么。
他把地图小心地按原样叠好,连同那块硬物一起重新包进油布,塞进怀里。铁盒子扔回原处。
回到破庙,阿青还是原样躺着。他把那几颗酸涩的野莓挤破,将汁水滴进她嘴里。她的喉咙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他自己也吃了两颗,酸得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但胃里总算有了点东西,不再那么火烧火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