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倒塌的供桌后面,他发现阿青蜷缩在那里,身体微微发抖,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匕首,眼神惊恐地望着龙王像后面那片更深的黑暗。
“怎么了?”陈渡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的手。
阿青说不出话,只是用颤抖的手指,指向龙王像后方。
陈渡心中一凛,握紧匕首,缓缓绕到龙王像后面。
那里空无一物。只有墙壁和厚厚的灰尘。
他松了口气,以为阿青是烧糊涂了产生的幻觉。正要转身,脚下却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是一个小小的、落满灰尘的蒲团。他刚才检查时似乎没注意到。
他弯腰捡起蒲团,入手感觉有些异样,比普通的蒲团要沉。他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发现蒲团的底部,似乎缝着什么东西,硬硬的。
他用匕首小心地挑开缝线。
里面不是棉花,而是一本薄薄的、用油布包裹着的线装书册!
书册的封皮是深蓝色的,没有字。他打开书册,里面的纸张已经泛黄发脆,字迹是工整的毛笔小楷。
就着微弱的天光,他勉强辨认着开头的几行字:
“……运河之水,非天成,乃人力……古之先民,凿渠通幽,以镇水眼,缚恶蛟于九渊之下,谓之‘河葬’初章……”
“……恶蛟性贪,需以血食祭之,方能安眠……历代皆设‘守陵人’,掌祭祀,固封印……”
“……然蛟性日戾,祭品愈苛……排帮窃据水眼,假借镇河之名,行饲蛟之实,以谋私利,其心当诛……”
“……余,末代守陵人林氏,不忍见生灵涂炭,窃录此《镇河录》,藏于兹处,以待有缘……”
“……蛟醒之日,运河倒灌,人间化泽国……唯毁其‘逆鳞’,断其‘血食’,方可解此厄……”
后面的字迹更加模糊,难以辨认。但仅仅是这几行字,已如惊雷般在陈渡脑海中炸响!
河葬!守陵人!恶蛟!排帮!
这薄薄的书册,竟然揭示了“河葬”最古老、最核心的秘密!
运河并非完全天然,而是古人为了镇压所谓的“恶蛟”而开凿?排帮根本不是镇河者,反而是利用祭祀恶蛟来谋取私利的窃贼?清江浦水底那被铁链锁住的,就是这“恶蛟”?白船和那复活的骸骨,又属于哪一方势力?
无数的信息冲击着陈渡,让他一时难以消化。
但他抓住了最关键的两个词——“逆鳞”和“血食”。
毁掉“逆鳞”,断绝“血食”,就能解决这场延续了千百年的灾难?
“逆鳞”在哪里?“血食”又是指什么?是清江浦那持续不断的“鬼娶亲”?还是包括所有被运河吞噬的生命?
他紧紧攥着这本意外的《镇河录》,如同握住了黑暗中唯一的一线微光。
他回到阿青身边,将她重新安顿好。有了这本册子,或许……他们真的有一线生机。
他坐在阿青身边,就着最后一点天光,贪婪地阅读着《镇河录》上那些模糊的字迹,试图从中找到更多线索,找到那条恶蛟的“逆鳞”所在。
庙外,夜色如墨,运河在黑暗中无声奔流。
而在这座荒废的孤庙里,一个背负着重伤同伴的男人,正试图从一本残破的古籍中,撬开一个关乎无数人性命的、沉睡了千百年的可怕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