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给秀姑喂药时,秀姑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声音嘶哑:“渡哥……你听……是不是安儿……安儿在哭?”
陈渡侧耳听了听,窗外只有风声和遥远的犬吠。他轻轻掰开秀姑的手,把药碗凑到她嘴边:“没有,是风。”
秀姑却不依不饶,挣扎着要起来:“你听!就是他!他在喊娘!他冷!他饿!”她的声音凄厉起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陈渡用力按住她,把药硬灌了下去。秀姑呛咳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最终力竭,昏昏沉沉地睡去。
陈渡坐在床边,看着妻子痛苦扭曲的睡颜,又抬头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夜空。他觉得胸口堵得厉害,像压了一块巨石。这个家,如今只剩下他和阿青,还有一个神智昏聩的妻子。儿子生死未卜,前路茫茫。以前,他觉得只要咬牙忍着,日子总能过下去。可现在,他连咬牙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阿青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小小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她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又看看床上形容枯槁的母亲,慢慢走到父亲身边,伸出小手,拉住了他粗糙冰凉的手指。
陈渡身体微微一颤,低下头,看着女儿那双酷似秀姑年轻时的大眼睛,那里面盛满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恐惧和茫然。他反手握住女儿的小手,那一点微弱的暖意,像是这寒夜里唯一的光。
然而,这光太微弱了。屋外,风声呜咽,仿佛无数冤魂在哭泣。这世道的空响,一声声,敲在陈渡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回荡着无尽的虚无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