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姑!秀姑!”陈渡俯下身,低声呼唤,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秀姑毫无反应,只有那急促而痛苦的呼吸声,证明她还活着。
“药呢?今天的药喂了吗?”陈渡猛地回头,问跟在身后、不停抹眼泪的阿青。
“喂不进去……一喂就吐出来……”阿青哭着说,“爹,怎么办啊?娘会不会……”
“别胡说!”陈渡厉声打断她,但声音里的虚弱出卖了他。他看着秀姑濒死般的状态,心乱如麻。家里的药都是最便宜、药性最弱的,根本压不住这样凶险的高热。
必须请郎中!马上!
这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脑海。可请郎中需要钱,很多钱。他怀里那几文铜钱,连半副好药都买不起。
他猛地站起身,在逼仄的屋子里急促地踱了两步,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四壁,最后落在墙角那个旧木箱上。那里放着……那张弓,和磨亮了的箭簇。还有……那口为他和秀姑准备的薄棺。
他的眼神挣扎着。卖弓?这老古董没人要。卖棺材?那是他们最后的体面,也是秀姑……万一……
不!不能想万一!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走到木箱前,打开,从最底层翻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家里仅剩的、秀姑当年陪嫁的一对小小的银耳环,和一枚成色很差的玉簪头。这是秀姑最后一点念想,也是这个家最后一点能换钱的东西。
他把布包紧紧攥在手里,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阿青,”他转过身,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你在家守着娘,用湿布给她敷额头,不停地敷!我去请周大夫!”
周大夫是镇上最好的郎中,但也最贵。
“爹!”阿青惊恐地看着他手里的布包,“那是娘……”
“我知道!”陈渡打断她,眼神里是破釜沉舟的决绝,“人命要紧!”
他不再犹豫,揣好布包,拉开院门,一头扎进了外面浓重的夜色里。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他脸上,他却感觉不到冷,心里只有一团火,一团被绝望和希望同时灼烧着的火。
镇子早已沉睡,只有零星几声犬吠。他熟门熟路地穿过漆黑的街道,来到镇东头周大夫家那扇紧闭的黑漆大门前。
他抬起手,用力拍打着冰冷的门环。
“周大夫!周大夫!开开门!救命啊!”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带着凄厉的绝望。
过了很久,里面才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一个不耐烦的、带着睡意的声音:
“谁啊?大半夜的,嚎什么丧!”
门吱呀一声,拉开一条缝,露出半张睡眼惺忪的、药铺伙计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