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老兵是骗她的?或者……接应的人出事了?
绝望再次像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头。如果没有人来,她该怎么办?背着娘回到那个可能已经被包围的家?还是留在这荒郊野岭,眼睁睁看着娘……
就在她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芦苇荡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像是水波被拨动的哗啦声。
阿青猛地抬起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望过去。
只见茂密的枯芦苇被轻轻分开,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影,拄着一根竹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借着云缝里漏下的惨淡月光,阿青看清了那张布满深刻皱纹、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沧桑的脸。
是那个在三河岔指点过爹水路的老张!
老张的目光锐利如鹰,迅速扫过四周,最后落在槐树下紧紧相拥的阿青和秀姑身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快步走到她们面前,蹲下身,伸出枯瘦的手指,探了探秀姑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你爹呢?”老张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股河水的腥气。
阿青看着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语无伦次地说道:“张……张爷爷……我爹……爹他受伤了,很重……动不了……我把他藏在家里了……我……我先带娘过来……”
老张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挤得更深了。“藏家里?”他重复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不赞同和一丝焦急,“糊涂!那里现在就是龙潭虎穴!”
他不再多问,利落地脱下自己身上那件破旧的、带着浓重鱼腥味的蓑衣,将秀姑仔细地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然后,他看向阿青,语气不容置疑:“丫头,还能走吗?”
阿青用力地点点头。
“跟着我,别出声。”老张说完,将秀姑背在了自己佝偻的背上。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轻松,但步伐却异常沉稳。他不再走旱路,而是径直朝着那片茂密的芦苇荡走去。
阿青连忙跟上。拨开层层叠叠、比她人还高的枯芦苇,脚下是湿滑的淤泥和冰凉的浅水。一条隐蔽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水道,出现在眼前。水色幽暗,不知通向何方。
老张背着秀姑,毫不犹豫地涉水而入,水声轻微。阿青紧随其后,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小腿,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但她咬紧牙关,一步步跟着前面那个在黑暗中移动的、模糊的背影。
芦苇荡像一道天然的屏障,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只有风吹苇叶的沙沙声,和三人涉水前行的细微声响。阿青不知道老张要带她们去哪里,也不知道爹在家里是否安全。前路依旧一片漆黑,但至少,在这令人窒息的绝境中,出现了一丝微弱的、被引领着前行的可能。
她回头,望了一眼来时路,镇子的方向漆黑一片,如同巨兽沉默的口。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爹……你一定要撑住……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