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凄厉的“敌袭”像一块巨石砸进死水,整个寨子瞬间炸开了锅。
阿青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猛地扑到隔间门口,透过木板的缝隙往外看。外面火光晃动,人影幢幢,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混杂成一片,打破了山坳夜晚惯有的死寂。
王猎头粗嘎的怒吼格外清晰:“顶住!都给老子顶住!弓箭手!上栅栏!”
脚步声杂乱地奔向寨子前方,夹杂着妇孺惊恐的哭喊和躲避的动静。
是黑风坳的人!他们真的打来了!就在老哑巴说的“信号”之前!
阿青脑子里一片混乱。怎么办?现在怎么办?爹娘还躺在药棚里!老哑巴不在!她一个人,怎么带着两个垂死的人去那棵老槐树?
恐慌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乱!老哑巴说过,想活,就不能乱!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回想老哑巴的话。“后天,夜里。如果,听到后山,有夜猫子叫,三声短,一声长。” 现在不是后天,也没有夜猫子叫。但是……寨子乱了!这是机会吗?还是更大的陷阱?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激烈,火光似乎也更亮了,甚至能看到远处栅栏方向腾起的黑烟。寨子前方已经乱成一锅粥,哭喊声和兵刃入肉的闷响不断传来。
阿青心一横。等不及信号了!必须趁现在乱的时候走!否则,无论哪边赢了,她和爹娘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不再犹豫,猛地掀开身上那件刺眼的红布“喜服”,抓起旁边老哑巴给的那个空陶罐和那截所剩无几的油脂,又迅速从干草铺下摸出她偷偷藏起来的、之前老哑巴给编的那个草蚱蜢,紧紧攥在手心。这是她仅有的、能给她一点虚幻力量的东西。
她蹑手蹑脚地溜出隔间。外面的大棚屋里空无一人,王猎头显然已经冲到前面去了。她不敢走正门,绕到棚屋后面,从一个破开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寨子里一片混乱。火光映照下,可以看到男人们都在往前面的栅栏处冲,女人们则抱着孩子惊恐地往棚屋深处躲藏,或者试图从寨子后方溜走。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阿青。
她猫着腰,借着棚屋和杂物的阴影,快速向瘸子姜的药棚摸去。心跳得像擂鼓,每一步都感觉踩在刀尖上。
药棚里,瘸子姜竟然还在!他正手忙脚乱地把那些瓶瓶罐罐和珍贵的干草药往一个破麻袋里塞,脸上满是惊慌。
“姜伯!”阿青冲进去,压低声音喊道。
瘸子姜吓了一跳,见是她,没好气地骂道:“死丫头!这时候跑来干啥!快逃命去吧!”
“我带我爹娘走!”阿青说着,就去扶干草铺上的陈渡。
“你疯啦!”瘸子姜拦住她,“他们两个就剩一口气了!你带不走!你自己快跑!”
“不!我要带他们走!”阿青异常固执,眼睛在昏暗的棚子里亮得吓人,“姜伯,你帮帮我!帮我把我爹扶到我背上!”
瘸子姜看着她那执拗的眼神,又看看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跺了跺脚:“造孽啊!”但他还是上前,帮着阿青将轻飘飘如同枯柴的陈渡扶到了她的背上。
陈渡毫无知觉,脑袋无力地垂在阿青颈窝。阿青用那件红布“喜服”拧成的布条,将爹牢牢捆在自己背上。她年纪小,身子也单薄,背着爹十分吃力,腰都被压得弯了下去,但她咬着牙,一声不吭。
“你娘……”瘸子姜看着另一边的秀姑,摇了摇头,“我真没办法了……”
阿青看着昏迷的娘,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知道,瘸子姜说的是实话。她一个人,绝无可能同时带走两个。
她跪下来,给秀姑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把怀里那截油脂塞进娘冰冷的手里,又深深磕了一个头。然后,她猛地站起身,对瘸子姜说:“姜伯,你也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