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哑巴辨了一下方向,指了指与溪流平行、但更深入山林的一侧。那边林木更密,黑暗更深。
两人不敢再生火,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借着微弱的月光和多年山林生活练就的夜眼,深一脚浅一脚地潜入密林之中。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踩断枯枝发出声响。
身后的溪流声和对岸隐约的动静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被无边的寂静吞没。
他们不敢停,一直走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在一个长满灌木的石缝里停了下来。两人都累得几乎虚脱,汗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歇……歇会儿……”阿青靠着石头滑坐下去,胸口剧烈起伏。
老哑巴也靠在另一边,闭着眼,调整着呼吸。他的脸色在晨曦中显得更加灰败。
“他们……也要去清水铺……”阿青喘着气,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绝望。
老哑巴睁开眼,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空,嘶哑地说:“不去清水铺了。”
“那……去哪?”
老哑巴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他顿了顿,补充道,“往南。总能走到有活路的地方。”
往南。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方向。背后是追兵和险恶的人心,前方是未知的荒野和可能同样不太平的地界。
阿青不再问了。她拿出怀里最后一点葛根,递给老哑巴。老哑巴没接,示意她自己吃。
阿青默默地嚼着干硬的葛根,目光茫然地望向南方。那里,山峦叠嶂,云雾缭绕,看不到尽头。
歇了约莫一刻钟,老哑巴站起身:“走。”
必须继续移动,离那些人越远越好。
白天的山林不再安全,他们只能尽量选择林木茂密、地势崎岖的地方行走,避开任何可能的小路和人迹。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条小小的山泉边停下喝水。阿青看着水里自己憔悴狼狈的倒影,忽然发现手臂上昨天被荆棘划破的地方,有些红肿发痒。
她没在意,用手掬水喝了几口。
下午,那红肿蔓延开来,而且开始发起低烧。她感觉头有些晕,脚步也越来越沉。
“老伯……”她虚弱地喊了一声。
老哑巴回过头,看到她泛红的脸颊和萎靡的精神,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又看了看她手臂上的伤口。
伤口有些发炎,加上连日劳累、担惊受怕,风寒入体了。
老哑巴眉头紧锁。他拿出孙药农给的草药,找了两块干净的石头,把草药捣碎,敷在阿青的伤口上,又让她嚼了一点吞下去。
“得找个地方,歇一天。”老哑巴嘶哑地说。阿青这个样子,不能再赶路了。
他在附近寻找着,终于在天黑前,找到了一个被遗弃的、半塌的猎户木屋。屋子很破,屋顶漏了好几个大洞,但四面有墙,能挡点风。
老哑巴把阿青扶进屋里,让她躺在角落里一堆还算干燥的茅草上。他自己则守在门口,望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和又开始飘起的雨丝。
阿青烧得有些迷糊了,嘴里喃喃地喊着“爹”、“娘”,身体一阵阵发冷。
老哑巴看着她,又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旧葫芦,里面连一滴水都没有了。草药也所剩无几。
雨,越下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