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顺着那模糊的车辙印，继续向林子深处走去。越往里，树木越发高大，光线也越发幽暗，空气湿冷，仿佛与世隔绝。车辙印时断时续，有时需要陈渡仔细辨认才能找到。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的树林似乎到了尽头，隐约传来水流的声音。
陈渡停下脚步，示意石头隐蔽。他自己则伏低身体，拨开最后一丛灌木，向外望去。
外面是一条隐蔽的、水流湍急的山涧。而对岸，赫然是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已经废弃的旧码头，几根腐朽的木桩孤零零地立在水里。码头上空无一人，但在靠近水边的泥地上，可以看到凌乱的重物拖拽痕迹，一直延伸到水里。
车辙印到这里，彻底消失了。
那些箱子，是从这里通过水路运走的。
陈渡的心沉了下去。这条山涧的水流方向，并非直接通向运河主干道，而是汇入一条更偏僻的支流。对方选择这条路线，显然是为了避开所有人的耳目。
他默默记下这里的地形和水流方向，正准备退回林子，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对岸废弃码头更远处的灌木丛，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的。
陈渡的身体瞬间绷紧，一把按住刚要起身的石头，将他死死按在灌木丛的阴影里，同时捂住了他的嘴。
“别动，别出声。”陈渡的声音压得极低，贴在石头耳边，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石头吓得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
陈渡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对岸那片灌木丛。过了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那灌木丛后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但陈渡不敢大意。他维持着隐蔽的姿势，又等了许久，直到确认对岸再无异动，才缓缓松开石头，打了个手势。
两人沿着来路，用比来时更慢、更谨慎的速度，悄无声息地退回了茂密的林中，直到完全看不见那条山涧，陈渡才稍微放松了些。
“陈爷，刚才……那是什么？”石头心有余悸，声音还在发抖。
“不知道。”陈渡摇头，眉头紧锁，“可能是野兽，也可能是……留下看眼睛的。”
石头打了个寒噤。
回程的路显得格外漫长。林间的寂静此刻充满了未知的威胁。陈渡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走在前面，警惕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当他们终于走出那片令人压抑的老林子，重新看到“渡口”山谷那熟悉的岩壁时，石头几乎要虚脱过去。
孟婆婆和老鬼早已等在谷口附近，看到他们安全回来，明显松了口气。
“怎么样？”老鬼迎上来低声问。
陈渡没有立刻回答，他先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幽深的林子，然后才转向老鬼和孟婆婆，沉声道：
“准备一下，这里……可能待不久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孟婆婆和老鬼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阿青不知何时也跑了过来，听到父亲的话，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仰起的小脸上满是依赖和不安。
陈渡低头看了看女儿，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在她有些凌乱的头发上抚了一下。
“别怕。”他说。
山谷外的天，阴得更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