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猛地转身,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在更深处的一个壁龛旁,阴影蠕动,一个佝偻得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身影,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穿着一身几乎烂成布条的黑色衣物,头发胡须虬结在一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一双眼睛,在幽绿磷火的映照下,闪烁着非人般的、浑浊而锐利的光。
他手里拄着一根不知是什么野兽腿骨做成的拐杖,动作缓慢而僵硬,像一具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
“你……你是谁?”老鬼厉声喝道,柴刀指向那怪人。
那怪人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可怕的眼睛,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吴念清身上,干裂的嘴唇翕动着:“你……认得这些字?”
吴念清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抱紧了包袱,颤声道:“略……略知一二……”
“呵呵……呵呵呵……”怪人发出一串令人牙酸的低笑,“多少年了……终于……又有人……能看懂它们了……”
他拄着骨杖,向前挪了一步,身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随时会散架。他的目光越过吴念清,落在了陈渡脸上,那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你身上的‘水腥气’……很重……”怪人盯着陈渡,嘶哑地说,“是吃‘渡亡’这碗饭的?”
陈渡心中凛然。这人不仅认得古水纹,还能一眼看出他的来历?他握紧了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平静地反问:“前辈是守陵人?”
他注意到,那些散发着磷光的壁龛排列,以及这怪人出现的位置,隐隐拱卫着暗河深处某个更加幽暗的方向,像是一种古老的守护。
怪人又发出一阵低笑,笑声在洞窟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陵?呵呵……这河底……埋的尸骨……比任何皇陵都多……守不过来的……”
他抬起骨杖,指向暗河下游那更加黑暗的深处,声音变得缥缈而阴冷:“你们……不是第一批闯进来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批……想活命……就沿着河走……别回头……也别信……河里的‘声音’……”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佝偻着身体,拄着骨杖,一步一步,缓缓退回了那个阴影中的壁龛旁,重新蜷缩起来,仿佛再次化作了岩石的一部分,只有那双在黑暗中微微反光的眼睛,表明他依旧在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洞窟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暗河的轰鸣和那几点幽绿的磷火还在闪烁。
水虺吓得魂不附体,扯着老鬼的裤腿:“鬼……他是鬼!我们快走!快走啊!”
老鬼一把甩开他,看向陈渡,脸色凝重:“老陈,这……”
陈渡看着那怪人消失的阴影,又看了看岩壁上那些古老的刻痕,最后将目光投向暗河下游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守陵人?河里的“声音”?
这地下暗河,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不简单。而那个怪人的警告,更像是一道沉重的符咒,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走。”陈渡最终只吐出一个字,率先向着下游,向着那片未知的、被警告过的黑暗,迈出了脚步。
这一次,连老鬼都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跟上。吴念清脸色苍白地看了一眼那怪人藏身的阴影,也快步跟上。老哑巴沉默地断后,将几乎瘫软的水虺从地上提了起来,拖着他前行。
暗河在前方奔流,如同命运的洪流,裹挟着他们,奔向不可知的深渊。
而那幽绿的磷火和守陵人浑浊的目光,仿佛一直跟随着他们,在这无尽的地底黑暗中,无声地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