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那双异常的眼睛再次“看”向老鬼,仿佛能洞悉一切:“你们惹上的,不是普通的麻烦。是冲着……运河底下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来的吧?”
老鬼心头巨震,这守碑人果然知道!他点了点头,没有否认:“是。有人想知道‘漕银沉船’的下落,还有人……在找‘青蚨密令’。”
“漕银……青蚨……”守碑人嗤笑一声,那笑声干哑难听,带着浓浓的嘲讽,“多少年了……为了这些虚妄之物,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值得吗?”
他像是在问老鬼,又像是在问那无声的岁月。
“值不值得,非我等所能论断。”老鬼沉声道,“眼下,我们只想活命。”
守碑人又沉默了,只有那“笃笃”的敲击声持续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活命……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野人沟是个死地,但死地未必没有生门。葛三贪财惜命,掌控着沟里唯一的暗道。想从里面出来,要么让他心甘情愿开门,要么……就只能走那条连他都不敢轻易触碰的‘水路了’。”
水路?老鬼精神一振。野人沟里有水路能通外面?
“还请前辈明示!”老鬼躬身道。
守碑人却摇了摇头:“那条水路……凶险异常,非意志坚定、熟知水性者不能过。而且,入口被葛三用巨石封死,等闲无法开启。”他顿了顿,那双锐利的眼睛似乎穿透了树洞,望向了野人沟的方向,“不过……最近沟里,是不是多了些……不该有的‘客人’?”
老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前辈是指……那些溃兵?”
“溃兵?”守碑人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只怕……不全是。葛三引狼入室,自以为能掌控局面,却不知是在玩火。那些人,是冲着陈渡去的,也是冲着……我来的。”
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危机感。
“你们想活命,想救陈渡,光靠躲和跑是不够的。”守碑人用木杖重重一顿,“得把水搅浑,得让葛三和那些‘客人’……先乱起来。”
“如何搅浑?”老鬼追问。
守碑人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那低沉干涩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算计:“葛三最在乎的,是他那点家当和那条暗道。而那些‘客人’……他们之间,也并非铁板一块。溃兵求活,黑衣人求秘……这里面,有机可乘。”
他招了招手,示意老鬼再靠近些,然后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话。
老鬼听着,脸上的神色从疑惑,到凝重,再到一丝决然。他点了点头:“晚辈明白了。”
“去吧。”守碑人重新靠回树根,闭上了那双令人心悸的眼睛,仿佛耗尽了力气,又变回了那个与古槐融为一体的枯瘦老人,“记住,水浑了,才好摸鱼。但也要小心……别把自己,也折在了浑水里。”
老鬼深深看了守碑人一眼,不再多言,躬身一礼,退出了树洞。
外面,水虺立刻迎了上来,急切地问:“鬼叔,怎么样?”
老鬼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扫过依旧惊恐不安的陈望,又望向野人沟的方向,眼神冰冷而锐利。
“回去。”他吐出两个字,“该让有些人……睡不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