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篾头脸上露出一丝意料之中的神色，也不啰嗦，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脏兮兮的布口袋，掂量了一下，扔给水虺。“够煮两顿稀的。”他说完，又补了一句，“我在坡上等着信儿。”便佝偻着身子，慢腾腾地走开了。
水虺捏着那轻飘飘的米袋，感觉有千斤重。他转身钻进棚子，将米袋塞到阿青手里。“先熬上，看着火，别让人抢了。”他语速很快，眼神锐利地扫过外面，“我去去就回。”
“水虺哥！”阿青抓住他的胳膊，眼里满是担忧，“那人……”
“没事，”水虺拍了拍她的手，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就问句话。”他抽出阿青手里的短刀，重新别回自己腰间，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乱岔河弥漫着污浊气息的晨光里。
阿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赶紧蹲下身，将那点珍贵的米倒进瓦罐，加上水，放在还有余烬的石灶上。细仔也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瓦罐里逐渐升腾起的微弱热气。
米香，一点点在充满霉味和药味的草棚里弥漫开来。这是生的气息，却带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血腥味。
水虺按照老篾头指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片紧挨臭水塘的窝棚区。越往里走，环境越是脏乱，窝棚低矮得几乎要趴着才能进去，污水横流，气味刺鼻。一些面黄肌瘦的人或坐或躺在窝棚口，眼神麻木地看着他这个生面孔。
他找到老篾头说的那个窝棚，比周围的更加破败，门口挂着一块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当帘子。水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躁动，掀开布帘。
里面光线昏暗，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头正蜷在草堆里，听到动静，惊恐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污垢和恐惧的脸。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东西，用破布裹着，看不清形状。
“你……你是谁？”老头的声音发抖，把怀里的东西抱得更紧。
水虺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狠戾忽然就散了些。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老丈，别怕。我是河那头来的，听说你前几日得了个稀罕物，想来问问。”
老头眼神里的恐惧更盛，拼命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有！你走！快走！”
水虺皱了皱眉，往前踏了一步。
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哟，生面孔？跑这儿来问什么宝贝呢？”
水虺猛地回头，只见三个穿着同样破烂、但眼神凶狠的汉子堵在了窝棚门口，为首的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水虺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老篾头让他来问话，恐怕不单单是为了铜匣子，更是为了试试他这“过江龙”的成色，或者，根本就是把他往别人的地盘上引。
这乱岔河的浑水，比他想的还要深，还要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