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鱼头带他们走的,是一条几乎被世人遗忘的路。那并非山间兽道,而是一条隐藏在密林藤蔓与巨大蕨类植物之下的、蜿蜒向下的地下裂隙。入口极其隐蔽,需俯身钻入,里面光线昏暗,空气潮湿阴冷,脚下是滑腻的、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腐殖土,两侧岩壁布满了墨绿色的苔藓,散发出浓郁的、带着腐朽气息的土腥味。
裂隙曲折向下,仿佛通往大地的腹腔。老鱼头走在最前,他对这条路熟悉得如同行走在自家院落,佝偻的身影在昏暗中灵活地穿梭,手中那根鱼叉时而点地探路,时而拨开垂落的藤蔓。钟伯紧随其后,警惕地留意着四周。孟婆婆和三娘搀扶着彼此,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李老汉抱着丫蛋,走得气喘吁吁。吴念清依旧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跌跌撞撞,若非钟伯不时回头拉他一把,怕是早已掉队。
陈渡走在队伍末尾,他拒绝了搀扶,一手拄着木棍,另一只手时而扶一下湿滑的岩壁以保持平衡。他的步伐依旧不算快,但异常沉稳,每一次呼吸都深长而均匀,努力调整着因剧烈运动和伤势而有些紊乱的内息。黑暗中,他的眼睛适应得极快,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这条奇异的通道,将沿途的地形、岩质、甚至苔藓的分布都默默记在心里。
越往深处,空气越发潮湿,那股土腥味中,渐渐混入了一丝熟悉的、若有若无的铁锈气息,以及……极其微弱的水流声。那声音空洞而幽远,来自脚下深处。
陈渡的心微微一动。又是暗河?这条裂隙,莫非也通向那条隐藏在山腹中的水系?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豁然开朗,裂隙尽头连接着一个不算太大的天然岩洞。洞顶有几处裂缝,透下几缕惨淡的天光,勉强照亮了洞内。洞中央有一洼不大的水潭,潭水幽深漆黑,不见底,那微弱的水流声正是从潭底传来。潭边散落着一些光滑的鹅卵石和几块明显有人工雕琢痕迹的、半埋在泥土里的残破石构件,像是某种古老建筑的遗存。
“到了,就是这儿。”老鱼头停下脚步,将鱼叉靠在洞壁,喘了口气,“这地方叫‘沉潭洞’,知道的人极少,早年是附近山民躲避兵灾用的,后来就荒了。外面那两拨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儿。”
众人这才真正松了口气,纷纷找地方坐下,贪婪地呼吸着相对新鲜的空气,处理着身上的擦伤和疲惫。
陈渡没有立刻休息。他走到那洼黑潭边,蹲下身,仔细观察。潭水冰冷刺骨,水面平静无波,看不出深浅,也看不出流向。但他能感觉到,那微弱的水流声和铁锈气息,正是从这潭底深处传来。他拾起一块小石子,投入潭中。
“咚。”
石子下沉,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久久不息。这潭,果然极深,而且下方似乎是空阔的空间。
他的目光又投向那些散落的石构件。它们大多残破不堪,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泥土,但依稀能辨认出一些模糊的纹路,那些纹路的风格……与他怀中河图石上的符号,与鹰嘴岩、石镜洞的标记,隐隐有着某种神似之处。
这沉潭洞,绝非简单的避难所。
“老丈对此地,似乎颇为熟悉?”陈渡站起身,看向正在用葫芦喝水的老人,语气平和地问道。
老鱼头抹了把嘴,嘿嘿一笑,露出稀疏的黄牙:“老了,在这山里待了一辈子,哪个犄角旮旯没钻过?这沉潭洞,年轻时常来,摸过鱼,也……见过些稀奇。”他话说得含糊,浑浊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
“稀奇?”钟伯也来了兴趣,“这破山洞除了阴冷,还有啥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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