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里传来一阵窸窣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艰难地移动。接着,一个颤抖的、带着浓重哭腔的年轻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别……别杀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逼的……”
随着话音,一个身影从石构件后面哆哆嗦嗦地爬了出来。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衣衫褴褛,满面污垢,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但一双眼睛里却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绝望,左臂不自然地耷拉着,显然受了伤。
他看到洞内手持“武器”、面色不善的众人,尤其是浑身湿透、眼神锐利的陈渡,吓得浑身一软,几乎瘫倒在地,涕泪横流地哀求:“好汉……爷爷……饶命啊!我……我就是个带路的小喽啰……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他们逼我来的……”
带路的?他们?
陈渡心中一凛。是那两拨追兵中的人?怎么会找到这里?还受了伤?
他走上前几步,并未靠得太近,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抖如筛糠的少年,声音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你是谁的人?怎么找到这里的?外面现在什么情况?说实话,可活。”
那少年被陈渡的气势所慑,加上伤痛和恐惧,几乎是竹筒倒豆子般哭诉起来:“我……我是跟着‘黑蝰’爷的人……就是……就是那拨从北边来的……我们一直在搜山……昨天傍晚,在……在老龙潭那边跟另一伙人……好像是本地码头上的……碰上了,打……打了起来……我被打散了,慌不择路,掉进了一个山缝,迷迷糊糊就……就滚到这里面来了……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爷爷!”
黑蝰?北边来的?与老葛那帮本地势力火并?
信息量巨大!陈渡迅速消化着。两股追兵果然并非一路,而且发生了冲突!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喘息之机。这少年是混乱中误入此洞,并非有意追踪而来。
“你说的‘黑蝰’,是什么人?为何追我们?”陈渡追问。
“我……我不知道啊……”少年哭喊着,“我就是黑鱼坝边上长大的,水性好,被他们临时抓来带路找水道的……他们……他们好像在找什么很重要的石头……具体是什么,我这种小角色哪能知道……爷爷,饶了我吧,我就是想活命……”
黑鱼坝?找石头?陈渡眼神微动。看来这拨被称为“黑蝰”的北边势力,目标明确,就是冲着“河图石”而来,而且似乎对运河的水系颇为熟悉,还专门找了本地渔民带路。
他看了一眼老鱼头,老鱼头脸色阴沉,盯着那少年,不知在想什么。
洞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如何处理这个意外闯入者?杀了他?未免太过残忍,且并非陈渡行事之道。放了他?风险太大,他一旦回去报信,这沉潭洞立刻暴露。带着他?更是个累赘和隐患。
陈渡的目光再次落在少年受伤的手臂上,又看了看他惊恐无助的眼神,心中已有决断。
他走到钟伯身边,低语几句。钟伯点了点头,从药篓里取出些止血化瘀的草药。
陈渡则对那少年道:“你的伤,可以帮你处理。但你要想活命,就得守口如瓶。待我们离开后,你自行觅路出去,能否活下来,看你造化。若敢泄露此地半句……”他目光一寒,未尽之语带着冰冷的威胁。
那少年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连连磕头:“谢谢爷爷!谢谢爷爷不杀之恩!我发誓!我什么都不会说!我要是说了,天打雷劈!”
陈渡不再多言,示意钟伯去给少年处理伤口。他则走回潭边,看着那幽深的潭水,眉头微蹙。
意外闯入的少年带来了外部世界混乱的信息,也带来了新的变数。两股追兵的火并或许能拖延时间,但潭底通道的探索迫在眉睫,而这个少年的出现,意味着沉潭洞也不再绝对安全。
必须加快行动了。
他感受着体内逐渐驱散的寒意和恢复的力量,眼神愈发坚定。无论是为了身后的这些人,还是为了那越来越近的真相,他都必须在下一波风暴来临前,找到那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