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伯脸色凝重地点点头:“看样子是。他们……变成了现在这些‘石根’人。”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坐在石屋门口的石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们身后不远处。他那双空洞的白眼,似乎正“凝视”着树干上的刻痕,又仿佛穿透了刻痕,看到了百年前那场惨绝人寰的悲剧。
陈渡缓缓转过身,与石根“对视”。他抬起手,指向树干上那个手捧“石钥”的官员身影,然后又指向自己空荡荡的胸前,最后,目光带着询问,看向石根。
他没有说话,但他相信,这个神秘的盲眼老者,能明白他的意思。
石根的脸上,那亘古不变的麻木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种深沉的、积压了百年的悲怆和愤怒,如同地底暗流,在他那苍白的面容下涌动。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先是指了指树干上那些惨死的工匠,然后又指了指周围那些佝偻沉默的部落民,最后,他的手指,带着无比的沉重,点向了树干上那个手持“石钥”的官员。
他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风箱破裂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吐出了几个更加清晰、却依旧难以完全理解的词语:
“官……杀……逃……钥……诅咒……”
官杀。逃亡。钥。诅咒。
这几个零碎的词,如同拼图的关键碎片,与树干上的刻痕、与沈文渊的绝笔瞬间串联起来!
当年水府沉没,并非所有人都死绝了!有一批工匠和底层兵卒侥幸逃入了这地下暗河系统。而水衡的官员中,有人带着“河图石”也逃到了这里!他们对这些幸存者做了什么?导致了他们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这是一种……诅咒?
河图石,不仅仅是“钥”,它还代表着一段血腥的背叛和延续百年的苦难!
陈渡感到一阵眩晕,他仿佛听到了百年前无数冤魂在这地下洞穴中的哀嚎。他扶着钟伯的手臂,才能勉强站稳。
石根说完这几个词,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他深深地“看”了陈渡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悲怆,有怨恨,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寄托着什么期望的闪光?
然后,他不再停留,转身,步履蹒跚地走回了他的石屋,重新坐下,将自己再次封闭在那岩石般的沉默之中。
佝偻身影无声地走上前,再次放下一些发光果实和泉水,然后也悄然退去。
陈渡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真相的冰山一角已然浮现,却比他想象的更加残酷。河图石带来的,不仅仅是表面的追杀,更连接着一段被时光掩埋的、充满背叛与诅咒的黑暗过往。
而他,这个河图石曾经的主人,沈文渊可能的血脉后人,在这段过往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抬头,望向这片被幽蓝蕨光笼罩的、如同异世界的地下空间,目光仿佛要穿透岩石,看到上方那依旧徘徊着的、争夺河图石的黑蝰与老葛。
吴念清拿着那块石头,现在怎么样了?他是否触发了更多的不可控之事?
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攫住了陈渡。
他必须尽快恢复,必须离开这里。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终结这段跨越了百年的孽债。